白日发生的一幕幕一直在他眼前闪过,血珠被刀光剑影带起,溅在周围人的身上。有身着绯衣的朝廷大员,锦绣罗裙的管家女眷,还有那些不知世事的孩童。
想到此处,那些孩童的哭声又仿佛回绕在耳边,朱瞻基闭了闭眼,继续加快回忆,然后就是傻了一样直愣愣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儿。
朱瞻基想起那个小女孩儿,年纪还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白白胖胖,挺是乖巧可爱。
只是就那么傻傻的坐在已经死去的父母身边,不哭也不闹,双眼没有一丝光亮,看起来好似没有了魂魄的木偶,空洞而又绝望,对上女孩儿眼睛的那一刻,朱瞻基终究还是违背了爷爷的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过去将那个小女孩儿救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爷爷的话,甚至在父亲的帮助下将人藏在父亲身后。
若说后悔,朱瞻基是没有的。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他也是不信的,只是在看到小女孩儿的那一刻,自己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能让他死,然后就是本能了,拉着她逃离。
也幸好是父亲将他及时拦下,想到这里,朱瞻基又想起了父亲的话。不能提起她,否则不但会给二叔三叔一个攻讦自己父亲的借口,也会给她带来不幸,只怕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无用之功,不过幸好,终究是救下了她。
这般想着,朱瞻基的睡意渐渐上涌,终究是在疲惫之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啊,好痛,姑姑,别揪我耳朵,疼啊。”耳朵被用力的揪起拧住,疼得胡善祥龇牙咧嘴,原本就红肿的耳朵越发的鲜红,可又不敢用力掰开胡尚仪的手,胡善祥只能可怜兮兮的求饶。
这是胡善祥当见习宫女的第一天,她就因为打碎了茶盏被胡尚仪拎着耳朵站在院子里罚站。
耳朵原本不该这么红的,只是因为早上胡尚仪喊她起床的时候,睡习惯了懒觉的胡善祥哪怕经过了昨日惊心动魄的一天,依旧犯起了起床困难的懒,最后被胡尚仪揪着耳朵起了床。
胡尚仪身为宫正司女官自然是事务繁忙,哪怕如今胡善祥跟着胡尚仪住,但要说亲自教导,胡尚仪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加上如今胡善祥年级还小,以前只怕也没做过什么伺候人的差事,因此只让她学着点宫规和端茶倒水之类的轻便活计,等年龄渐渐上来,胡尚仪才能放心的让她跟着自己处理宫事。
“疼”胡尚仪冷哼一声,哪怕心里也有一丝丝心疼,但为着胡善祥能在这吃人的后宫生存下去,还是冷硬着心肠嘲讽道“命没了,耳朵也就不疼了。”
“今日也就是在我面前打碎了茶盏,小惩大诫一番你就嫌疼。日后在贵人面前伺候,你也如今日这般毛毛躁躁,轻则交给宫正司处置打一顿板子,重则拖下去打死不论,你自个儿想想,还觉得疼吗”
胡尚仪在深宫多年,早就明白这满是荣华富贵的深宫下隐藏着的黑暗和险恶,因此,哪怕心中已经将胡善祥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但该严厉还是得严厉,丑话必须得说在前头。
让胡善祥跟着她姓,还给她起了原本宫正司女官的名字,就是希望她继承自己的衣钵,接替自己的位置,成为下一任的宫正司女官尚仪,而不是宠着她,否则就看她今日起床时的懒散和学规矩时的毛手毛脚,只怕出去不用半天,就会因为触犯宫规而被送到宫正司处罚。
“姑姑,我知道错了。”
胡善祥眼中噙着泪,强忍着被揪住耳朵的疼,也明白胡尚仪对她虽然严厉些但终归还是好心,慌忙认错道。
“你叫我什么”胡尚仪双眼不善的眯起来。
“尚仪,胡尚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