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问道:“这是宫中女眷”
或许是小宫女们玩闹,偶尔生起的吹笛兴致。
太监含笑道:“并非是宫中女眷。是那些进宫参选花神的女郎们,不知是谁,弄来一只碧绿玉笛,众人便争抢着要吹。旁人吹的笛子声音,小的可能分辨不出。可是这声笛声,小的却能分辨出,是哪个女郎吹奏的。”
殷羡之心头微动,那个名字几乎要从唇齿中吐出,他却不能说,只是浅笑道:“是哪个”
“正是元氏女。她吹奏玉笛技艺生疏,宛如三四岁孩童。底下人都说,元氏女的笛声,在众多女郎中最不精妙,可小的却喜欢的紧。旁的女郎的笛声,我听不懂。唯独元氏女的笛声,我听罢便心中畅快,因而只需一耳,就能轻易认出。
”
太监本就是圆脸,说此话时脸颊带笑,看着更是讨喜,殷羡之也不禁舒展了眉眼。
走出甬道,殷羡之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笛声,他想象着元滢滢吹笛时的模样神态,幻想着若是自己在她的身侧,定然能握住她轻软的柔荑,与她合奏一曲。
只是,笛声渐渐停下,甬道外一片寂静。殷羡之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端庄持礼的神态。他朝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今日,他要见余生相伴的妻子。
对方是一位模样端庄的女郎,身份高贵,进退有礼。殷羡之挑不出半点毛病,他稍一抬眸,便能看到女郎看向自己时,眸中闪过的细碎光芒。
即使殷丞相对殷羡之,没有太多的父子情意,但选中这样的女郎,也足够可见殷丞相用了心思。
他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却是一个慧眼如炬的掌权者。
殷羡之应该满意,早在母亲离开人世,殷丞相待他日益冷漠之时,他就谋划好了一切。没有人可以坐享其成,至少殷羡之不可以。他若是什么都不去做,成为真正表里如一的君子,那等待他的,只能是成为一堆骸骨的命运。
他从不觉得自己心狠,他不过是技高一筹,将所有的筹码拉到自己身边。殷丞相年纪大了,其余孩子个个不中用,他只能仰仗殷羡之。无论殷丞相是不是想过,将殷羡之当成弃子,他如今只能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替这个儿子筹谋打算。不然,殷丞相生前可以做风光无限的丞相,死后却只能看着家族凋零,逐渐破败。把自己当成棋子时,殷羡之就已经想清楚了,他日后会迎娶一个完美无缺的妻子,平淡而安稳地度过余生。
但此刻,殷羡之握着茶盏的手指收拢,他难以克制地想着,他当真要这样的一生吗。
权势在握,无趣至极。
殷羡之突然想到元滢滢那双晶莹潋滟的眼眸,带着香气的细软腰肢。
他打断对面女郎的话:“抱歉,我已有心悦之人。”
女郎心情大起大落,但见殷羡之如实以告,并没有想着待她进门后,再养着心上人做妾室,心中稍感安慰,更觉殷羡之表里如一,君子坦荡。
殷羡之走下楼去,他清楚自己今日所言会招致多大的麻烦,但他心中并无多少悔意。
归家时,殷羡之手中拿着一只青白玉长笛,触觉温润,白绿相间,煞是好看。
殷丞相面色阴沉,他已经得知,殷羡之以“已有心上人”,婉拒了这门婚事。他心口发堵,继室生的几个孩子,均是不中用的,不是从骏马跌落跌断了腿,便是被人算计伤了身子,纵然他们身子健全,也是头脑简单,不堪重任。唯一有他的风范的殷羡之,恭敬顺从了十几年,却突然间起了违抗的心思。
“跪下。”
殷丞相冷声道。
他上一次这般责罚殷羡之,还是在他流落花楼逃回来时,觉得殷羡之无用。
其余仆人皆垂下脑袋,不敢去看。当着众人的面,殷羡之想起幼时他曾经无数次听到这冷冽的
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