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的目光平静得仿若死水无波,心底却大逆不道地骂了自己亲爹一句。
这一次,她分明已在祸事来临之前先行预警,借口京中传言,把弘王或许要出事的风声透了回去。
说实话,得亏这封信没有寄错、途中没有被旁人打开看过,否则消息走漏出去,还不知要生多少事端。
结果沈家根本没听进去半个字。
沈时安在任上做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官多年,论功无寸进,论背景比不过地头蛇,故而想着走巴结弘王的路子,送了不少礼。
他这人有意思,送礼还不忘拉扯自己的兄弟故交,几人一起送、一起通门路。
这样做有没有用且不论,弘王先倒了台,收受贿赂的事情被连根拔起,顺藤摸瓜,皇帝如今正在气头上,被牵系的人谁也跑不掉。
儿子睡得哪是爹的小老婆分明是在打爹的脸。皇帝若是不勃然大怒,都对不起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沈兰宜心知这回沈时安是要倒大霉,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央求谭家出手相助,想来她爹这次,起码官职是要被一撸到底的。
“父亲如此,我做女儿的不好评价,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沈兰宜看着谭清让,一脸为难,道“我一介小女子,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谭清让没料到她会如此言语,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感慨她太过“天真”。他沉默了,紧接着便看见沈兰宜表情骤然冷凝下来,瞧着竟有些大义凛然的意味。
“沈家的事可会牵连三郎”沈兰宜掐着自己的掌心,作出泫然欲泣的模样,“若如此,不若不若三郎与我和离吧”
谭清让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什么胡话若如你所说,我谭家成什么门第了”
沈兰宜当然想和离,哪怕现在手上金银不多,也无有靠山,出了谭家门怕是就要去当垆卖酒啊不,当垆卖汤饼。
但她心知谭清让不会应允,所言不过做戏。正如他所说,若只是因为这点波折就急着与姻亲撇清关系、休弃女眷,有损的只有谭家自己的颜面。
当然,如果沈家真是犯了什么叛国谋逆的罪名,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兰宜心下想笑,面上却不显。她仿佛很感动一般,去牵谭清让的袍袖。
谭清让不习惯与人有亲昵的举动,下意识想甩开她,但想到她方才举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娘家,而是是否会牵连到他,甩手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不必多想,”他轻咳了一声,声音倒不如之前那般冷厉,“既做了谭家妇,守好你的本分,外面的事,我会处置。”
沈兰宜温声道好,而后便目送谭清让离开。
当今皇帝子嗣众多,有竞争力的,却只有弘王袁佑常、安王袁佑旭、肃王袁佑渊三人。
弘王由皇后抚养长大,而安王和肃王都是已故淑妃的儿子。淑妃过世时安王已经进学几年了,皇帝自己照看着,没找妃子抚养。肃王那时还小,便是由如今的德妃一手带大。
肃王的年纪在三王中最小,比起两个哥哥来根基尚浅。而谭家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倒向了他。谭清让长袖善舞,又有真才实学,不费多少力气,就与年纪相仿的肃王建立了感情,成了他信重的谋臣。
沈兰宜这边不着急,可出事的消息一传开,珊瑚和珍珠却都急得不行。
“夫人,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挂心呢”珍珠愁眉苦脸,“无论如何,沈家都是您的靠山,若靠山坍了台,这天底下的势利眼,都要来挤兑您了。”
前世,沈兰宜正是信奉这一点,才觉得天塌了她也得保住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