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岚手里提着油纸灯笼,昏黄的烛光映在雪地上,反射出好远,仅凭一盏就照亮了一大片。
新昌县不大,城郭不过十余里,县内多是土路,拥民三万余。
走了不到半刻,就看到前面有个大宅子,沿着院墙挂了百十个灯笼火把,亮的如同白昼。
院墙外摆着二十余张木桌,坐满了人,身着麻布青衣的仆役来来往往地端着菜。
天寒地冻,刘初安手缩在袖子里,“这是谁家”
翠岚小口的往手心里哈着气,小包子脸有些皱着,
“赵家,新乡县的田地有一半以上都是他们家的。”
走的近了,逐渐看得真切。
这府邸极大,比刘虞的州牧府还大三分,两丈高的朱漆大门,在灯火下红的发亮。
一尺高的门槛,连着内外的青石台阶,皆是整块的方石雕刻,没有半点拼接。
走进府门,东西两侧厢房二十余间,与正对府门的前堂包裹着前院,横宽七十余丈,黑亮的石砖铺满了前院,连绵两日的大雪,府内却没看见半点雪花,扫的干干净净。
刘威左右瞧了瞧,大手扶在一人合抱的柱子上,摸着光滑的漆面,嘴里奇奇怪怪的“嗬”了一声。
“爹这州牧做的,都没有人家地主阔气。”
刘初安轻笑了一声,白皙的皮肤在灯火下更白了一分,一时竟与雪争辉,
“地主压榨百姓,爹爱惜子民,岂能如此比较。”
“小友此言差矣。”
闻声,众人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袍子的耄耋老人,步履蹒跚地走来,手里拿着一根手杖,四尺五寸的檀香木芯,鎏金镀银,镶着数颗璀璨的宝石。
老者佝偻着腰,在刘威身前站定,
“新昌县皆知,我赵云涛是有名的大善人,每逢灾年,赵府皆代官府济民。”
刘威看了姐姐一眼,嘴唇嗫嚅了一下,没出声音。
抖了一下白绸的大氅,震下身上飘来的飞雪,刘初安笑着,
“兼并田地,纳百姓为佃户,您不会想说,这满目富贵,都是赵府应得的吧。”
赵云涛似乎没想到,这行人主事的是这个少女,
抬起满是皱纹的脸,老者眯缝着眼睛,白胡子颤了颤,
“阖府上下,尽守王法,如何不是应得的。”
接过翠岚递来的热茶,浅浅啄了一口,身子多了一股暖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老爷子,你自求多福吧。”
赵云涛哼了一声,似是极不耐烦,对着不远处的家丁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刘初安。
家丁会意,吆喝着就来赶人,“出去出去,赶紧滚出去。”
刘初安还没说话,翠岚先急了,小丫鬟挺着胸,叉着腰,一张小包子脸气得通红,
“你骂谁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
家丁哪会与她理论,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木凳,“我管你是谁,赶紧滚出去,再不走我可打人了啊。”
翠岚还要理论,那家丁显然不是恐吓,没有半点犹豫,抡起凳子就打。
刘威也没想到这家丁真的敢打人,来不及出手,侧过身子替刘初安挨了一下。
木凳打在刘威宽阔的脊背上,咚的一声响,家丁嘿了一声,抡起来还要打。
刘威回身,一拳捣在家丁小腹上,那家丁痛的如虾般缩起,刘威捡起掉在地上的木凳,抡圆了砸在家丁身上。
木凳四分五裂,家丁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赵云涛看了半天的戏,这时才开口,“狂徒,你敢打人。”
战场厮杀的猛将,哪受得了这般的窝囊气,锵啷一声抽出腰刀,
“俺不光敢打人,俺还敢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