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女儿,本就因饮酒有些发红的枯瘦脸颊,更红了一分,
“李成是你推举给我的,小威自幼便事事都听你安排,
那宋同是从你办的学堂里走出来的,初安,这不是你的安排吗”
刘初安轻轻推开母亲,走到老爹身前,抚着他极速起伏的胸口,
“是我安排的,公孙瓒在长城外,徐无县挨着长城,理当驻守,
犷平守住西部平原,也可借长城抵挡攻势,
李成手下的三万边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于是我便让他守在俊靡北面的边境。”
少女言语一顿,抬起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刘虞,
“父亲说的没错,我就是要逼反公孙瓒,
自从他被我困在俊靡以来,俊靡城内戒严,公孙瓒日夜操练兵马,反迹昭彰。”
刘虞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气得脑仁儿都疼,骨节分明的手掌扶着前额,
“五年前你办学,幽州各地开了几十个学堂,我没管你,
各地学堂走出来的学生,或从政,或从军,或从商,
你让我多加照顾,我做了,
如今幽州遍地都是你的人,连边军你都能调动,
现在你不听我的话了,
初安,你说为父,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了一通,老爹长出了一口气,语气温和了一分,
“你门下学生,遍布幽州,十郡一属国,哪里没有你的人
爹这个州牧,就算被你架空了,爹也不怪你,
爹就算不是州牧,可也还是你的父亲吧。”
枯瘦的大手抓住刘初安的肩膀,刘虞语重心长地苦苦劝说,
“初安,听爹一句劝,罢手吧,爹自有对付公孙瓒的办法。”
少女心底酸楚无限,亲爹在面前苦苦哀求,她本该或多或少的退一步。
可她没有办法。
史书有载,初平四年,刘虞战败被公孙瓒所俘,同年,被斩首。
老爹仁厚,事事皆以百姓为重,这没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
乱世,这吃人的乱世,仁义君子是活不下去的。
不知何时,少女已泪眼婆娑,她望着父亲,有些艰难的拒绝,
“不行,不能退兵。”
刘虞看着女儿,久久无言,随后又转过头,对着傻儿子怒吼,
“刘威,让你的人马退回渔阳”
刘威坐在椅子上,宽大的身子猫着腰,一口一口地吃着手里的大鸡腿,充耳未闻。
老爹气急了,上前一步,打掉了他手里的鸡腿,“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刘威呆愣愣的,看着掉在地上的鸡腿,
随后小口小口吮吸手上的汁水,愣是不答话。
刘虞气的站都站不稳,抡起巴掌就打,
手掌落在儿子厚实的脊背上,发出近乎刺耳的噼啪声。
刘威动也不动,躲也不躲,就是坐在那里,傻了一般的,吮吸着手指上的油水。
足足打了十几下,兴许是老爹的手震麻了,方才停手,
“儿子,你也不听我的”
刘威这时才直起了身子,看着气冲冲的老爹,
“爹,您也说了,俺自幼就听姐姐的。”
屋内寂静了十几息,等老爹稍稍消了一分气,刘初安这才上前,
“爹,仨月,就三个月,这三个月公孙瓒不反,我就撤兵,如何”
刘虞望着女儿娇嫩的脸,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好,爹劝不了你,爹给你这三个月。”
顿了一下,老爹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隐隐的哭腔,
“初安,你今年十九了,还未成婚,
你知道你今天领来一个小伙子,爹有爹有多开心吗”
刘初安垂下头,琉璃般的泪珠一连串地砸在地上,
“爹,您别生气了,为了一个反贼,不值。”
刘虞苦笑出声,上下扫了一眼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夜深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