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意至今都记得,她爸是如何一本正经地训斥妹妹,非要妹妹给嫂子道歉的,“你们懂什么,她是仙子。”
她也还记得,她奶奶,那位衣着考究烫着头发,一辈子自诩没跟人红过脸的体面的老太太,是如何指着她爸鼻子骂,让他去医院看脑壳的。
伟大的无神论者们绝对不会相信仙子的存在,世人都以为她爸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包括隋意。
隋意当时还不知死活地插了一句,说“大过年的医院不放假吗太惨了吧。”
老太太虽不喜欢她,但从小到大倒也没有太刻薄她,大约只是比较冷淡罢了。可那次,老太太是真被她气着了。因为她觉得,恋爱脑的女儿是个缺心眼,还有一个妈除了力气大,就只会吃,这家人没救了。
隋意一家,简直拉低了他们老甄家的水准。这么想,隋意姓隋也可以吧。
想起往事,隋意难得地有些怅惘。以往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亲戚们,都在回忆里变得眉清目秀起来,如果有朝一日再见,她一定诚实地告诉他们她妈真的是个仙子。
她也是。
这厢,隋意将鱼送回驿站,给同事们加餐。曲红英告诉她,杨冲正到处找她,刚从驿站离开不久。而等到杨冲遍寻不着,踩着饭点回驿站碰运气时,隋意又已吃饱喝足离开了。
杨冲不信邪,干脆住在驿站,可就这么等了一夜,隋意也没回来。
一大清早的,李小桃站在驿站二楼的走廊里,看着大马金刀堵在院门口,抱着剑,肩头与光头上沾满露水,好似一夜未睡的杨冲,忧心忡忡。
清晨的薄雾里,连煤气灯都还未熄灭,这一幕像极了那些说书人嘴里的决战前戏。
不远处的码头早已醒了,逐渐响起的喧闹声中,曲红英也推门而出,看到李小桃这般神情,便宽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李小桃同她一块儿往楼下走,边走边问“红英姐,这隐月窟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不是说他们风评不好么怎的就没事了”
曲红英打着哈欠,“纵使风评不好,离邪门歪道可还差远了。再说了,这儿是中原,你当中原王庭是吃素的提督府离这儿也不远呢。”
李小桃不得其解,“提督大人官是很大,可他们是仙人呢”
曲红英笑笑,“真正的仙人和仙长可不是一回事。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仙门子弟,若不能保证一举消灭整个曦朝,包括咱大通商会,便不得不给自己的行为加一分约束。再说了,仙门里那么多人,又不是天生地养的,便是蓬山真君都曾是个凡人。若入了仙门便自觉高人一等,将凡人视作蝼蚁,随随便便斩杀者,莫不是自断其根的蠢材,哪个能修成正道”
李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当这秋日清晨的一番醒世之言,穿透薄雾传进杨冲的耳朵里,他似有所感地抬了抬眼皮,回头看了一眼。
曲红英已搬了张凳子坐在廊下,冲他飒然一笑。不一会儿,勤劳的小柿子端了一大瓦罐滚烫的粥出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拿着自己的碗筷出来。
属于飞舟员工的早餐开始了。
今日的早餐是鱼片粥和脆萝卜丁以及爽口的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