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乡绅家本是有长幼三房,但二房的老爷早年参加科举时,受了风寒,早早就一病没了,连子嗣都没留下。如此也便只剩长房和三房传承了下来,可也不知是为什么,这姑娘嫁给长房的那个孩子后,多年未曾有孕,夫妻两个虽说心里着急,但那公子倒是个疼人的,从没责怪过什么,后来又带着这位娘子出门游玩。”
赵敏听闻,冷笑着,道“定是游玩时,那位公子或是不慎染病,或是又出了什么意外,人又没了”
“可不是,那位公子在游船时,不知为何,就掉进了湖里,救回来时,人都没气了,只剩这位娘子一人,没有子嗣,又为夫家所不容,便将人赶了出来。如今那乡绅家,虽说是有三房人,但却只有一房有了子嗣传承,明明是个大户,竟落得如此境地。”
“这位娘子,倒是位可怜人。这姑娘的娘家和嫁给乡绅家的姨妈,竟也都不管吗怎么让她一个女人家,自己出来谋生好歹也是骨肉血亲。”
别人尚未说什么,却是王熙凤先愤慨了起来,她从来都是最信任宗族血亲的,自以为有家人撑腰,总也不会让她一个姑娘家受什么委屈,且她娘家、和未来夫家都是极有权势的人家,却没想过,原来血亲也未必全然信得过。
“凤姐姐,”倒是小黛玉拉了拉王熙凤的衣摆,轻声道“想来,亲缘亦有疏远,想必是有了近的,就顾及不到远的了,倒也许是常事。”
王熙凤苦笑,道“倒是我左性了,却没林妹子想得明白。”
赵敏把店小二打发走,看着她突然冷下来的神色,又想起了贾家之事、王氏之事,自觉今日这事倒是巧了,便装作无意似的,笑道“她一个小孩子,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哪里就至于这样了。说到底,不过是人心难测,今日是亲人,明日也可以是仇敌,端看得是否有利益冲突罢了,与是否有血亲又有何关
其实,说也奇怪,怎得那乡绅家竟是如此境况,倒像是受了什么诅咒似的,人丁凋零。却是那娘子的姨母,运气不错,将来这偌大家业,还不都是她儿子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竟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突然觉得,赵敏今日这话却像是意有所指,只是抬头看去,却见她只自在喝茶,好像并不在意,只是随口说的而已。
至于赵敏,她确实不确定,自己那便宜二嫂是否打着这样的主意,不过,她既然能做出收买自家下人的事情来,自己倒是愿意给她添些麻烦,这样的事情,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心生疑窦,有了猜疑,那无论做什么事情,就都会被人猜忌。
“妈今日说这话,我也听爹爹讲过类似的呢。”黛玉一面小口吃着点心,一面又回忆着林如海和她讲过的话,想了想,便道“我记得爹爹说,汉少帝刘辨,十四岁的时候就被董卓杀害,这样的年纪,自然没有留下子嗣,故而,便是他的弟弟刘协继位,最后倒也算是得了个善终。如此一想,兄终弟及之事,倒也是寻常之事。”
“到底是探花郎的孩子,还这么小,说起话来,竟能引经据典的,可见是教得好,比我们家的强了不知多少。”王家夫人说着话,又拍了拍王熙凤的肩膀,好像看出了她心不在焉似的,只调侃了几句,便说今日有些玩得累了,要回船上休息的话。
赵敏自然不会多揽着他们,今日的话已经说够了,她看得出来,王熙凤已经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思考了,这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况且,她如今的身子还没完全养好,也该早些休息才是。只不过刚回到船上,换了外裳,坐在榻上,便见着小黛玉走过来,靠在自己身上,仰着头,犹遇着,问道“妈今日可是故意和凤姐姐说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