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已经有许多人看过来,长野立即比起手势。松田阵平深呼吸,粗暴地比划几下,示意自己不会再把情绪带出来。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他的焦躁无疑会影响别人,群众,同伴,楼上的萩。
萩原研二恍神了片刻。
他当然察觉得出小阵平潜藏的不安,就好像惊恐于同伴离去的猫。卷毛警官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还是听闻了萩原在实习时碰到了只能自己一人拆除的新型热感炸弹。
他下意识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对方,可童年时的彩色电子屏一晃,生冷的“六人身亡”如同幽灵般纠缠在一起。
“我要是真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哦。”
电话隐约的呼吸声骤停,连带扼紧了萩原研二的心跳。他回过神,暗骂自己真是糟糕。
“我要生气了。”松田阵平的声音沙哑,低沉,咬字用力又短促。
萩原研二抓紧手机,听见自己笑了几声,好似轻松地抚慰着“开玩笑啦,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
短暂的停顿后,松田平稳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生硬到有些失真“不管怎样,你把它拆除之后就赶快下来。这次还是一样,先到老地方等你。”
那个暴躁的幼驯染似乎在入职后的短短一月里被无数次生死磨砺了,初显了成熟的端倪。
萩原研二垂眸。
他忍不住想象以后三十岁的小阵平,四十岁的小阵平,五十岁的小阵平。这些小阵平身后是气鼓鼓的小阵平,打哈欠的小阵平,拿着螺丝刀眼睛发亮的小阵平,皮肉青肿还门牙漏风,偏偏不停骂人的小阵平。
他突然想给小阵平一个拥抱,再把手指插进那头卷毛里揉弄。等下收工了就这么干,萩原研二想着,颇为开心,轻佻间笑道“有你这么迷人的诱惑,我全身的动力就都来了。”
说着,他低头,撞见了倏地重启,浮现颜色数字的液晶显示器,好像人生倒带回童年,他再次仰视着那块彩色电子屏。
之后的记忆无比纷杂。
嘀嗒,嘀嗒。
电流,呼吸,声嘶力竭的喊叫。
跑动中无数杂物互相碰撞,锈红的数字在走针声里变动,他抱着那个塑料盒,空白中役使四肢拼命冲向另一边,与撤退的警官们如同一条直线在两端伸延。
电话砸在地上居然还能听见那个人在喊“萩原”抑或是楼下传到楼上的。也是这时,萩原研二忽然侧眸,望住那框嶙峋的破玻璃。如细水滑落,他懵懂的百般念头转瞬逝去,全都牵扯着某个称呼。
火光先跃出来,如同灰尘裹袭了所有视线。
而后,他的全部瘫软着溃不成军,吞噬殆尽,只有一句话疯狂占据了所有细胞。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