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没去看梁焕云,对方问完后没催促,正在不慌不忙地给他喂着蛋糕,显然并不着急。
直到吃掉小半个之后,他摇摇头示意不吃了,又沉默了几分钟才抬起眼道“因为不想你看到那么恶心的人。”
尽管他连家暴的事儿都跟梁焕云说了,但口头上讲出来和亲眼所见依旧不一样,很不一样。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伤疤和难堪。
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泥泞的过去,可现在看来,梁焕云已经知道得太多太多了,怎么说呢,在他真的当着对方的面说出口、表现出来之前,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会跟另一个人这么亲近。
而且是跟宋思远不一样的亲近。
毕竟某些话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跟别人启齿,包括唯一的好友在内。
梁焕云把季央这句短短的解释颠来倒去地想了好几遍,心情逐渐阴转多云。
季央戒备心强,不愿意袒露这些家里的破事儿他能理解,但对方现在又这样跟他清清楚楚说明白了缘由,而不是撒个娇卖个萌糊弄过去,是不是也说明就算这小祖宗本身没有意识到,对他跟对别人还是有很大不同
这就可以了。
感情嘛,动心容易,真的喜欢很难,需要时间的,而他恰好对喜欢的人十分有耐心。
至于余下那点没散开的阴影,主要是心疼。
他抽了纸巾给季央擦了擦粘在唇瓣上的一点点奶油,道“我还是那句话,做了错事的是他们,该为那些事感到羞愧的理所应当也是他们,你没错,恶心是他们的,不是你的。”
季央从别人的错误里得到了什么呢,只有苦痛。
没占一点好。
他放下纸巾后抚了抚季央的脸颊,又道“能在那样的家庭里成为现在的你,这么难的路,还走了这么远,一定有很多说不出来的委屈和辛苦,央央,难为你了。”
季央怔怔地盯着梁焕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听清楚、听明白的瞬间,本来干涩得好像不会再哭了的眼睛一下失去了控制。
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抹了抹眼睛,在梁焕云难得有些忙乱地给他擦眼泪的时候,他顿了顿,轻轻笑了声。
眼里淌着泪,这个笑却是发自心底的。
他开口的嗓音沙沙哑哑,浸透了来路的苦痛,也带着眼下柔和的甜,小声道“好凉”
梁焕云的动作多少有些生疏,他哪儿这么哄过人,就没有这个天赋,但在季央面前好像有点
无师自通
他把裹了毛巾的冰块拿开,看了看那条红印子,感觉稍微好了点,他给吹了吹,又去翻找药箱,还扬声跟季央说话,“敷一敷,再喷个药,明天起来应该就能消肿了,等会儿给你眼睛做个热敷,别手臂上刚消了肿,眼睛又肿了。”
季央坐在吧台边,视线跟随着去拿药箱的梁焕云,心里滋味难言。
他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不仅是因为他的容貌对他多有偏爱,更因为他这个人本身,而且愿意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能够理解他一路走来的艰难,愿意体谅他,不厌其烦地照顾他,还清晰明确地说了出来,没有吝惜表达。
这么多年了,宋思远是第一个,梁焕云是第二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