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方圆千里,风雨刹那止息,只余一片晴空。
无数道神识落到东海之上,却迟迟不敢再往前半步,生怕那位红衣圣人提着剑找上门来。
不不不,哪怕仅仅提着一柄普普通通的伞,也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老子忽而轻轻叹了一声。
他站在昆仑山玉虚宫那九万重玉阶之上,遥遥望着东海,将此间发生的一切景象尽收眼底。包括他那个刚刚离开紫霄宫,便开始惹是生非的好弟弟。
好好的一炉丹,说踹翻就踹翻;好好的兜率宫,说砸也就给砸了。
全然不带半分犹豫。
可见火气之大。
若非他的善尸见机不妙躲得快,他怕是再也见不着他了。
当年的封神通天对他们到底是有怨的,只是不知这怨恨究竟有多深,又是否还有挽回的机会
太清圣人的心底染上了些许说不出的阴霾,他微垂了眼眸,再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只栖息在雪松上的山雀被他的声音惊扰,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飞走,又震落了树枝上厚厚的雪层。
积雪坠阶,蜿蜒一地,转眼又被新的飞雪覆盖。
白鹤童子匆匆而来,险些迎面撞上山雀,他眉头一拧,赶忙往旁边避让了一步,这才堪堪避开它。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山雀顺利飞走,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在老子身后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拜见太清圣人,师尊有请。”
老子回转过身,看了眼元始的童子。
“罢了。”他摇了摇头。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最应该苦恼的人,还在这玉虚宫中呢。
他一念至此,也不再纠结,只抬步随着白鹤童子一道行去。
在他的身后,飞雪纷纷扬扬,永无止境地下着。
琼楼玉宇,天地广寒。
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坐落于无数求道者一心向往的昆仑山上,凛然威严,不可冒犯,又因地势极高,一日之中多是白昼,少见长夜,愈发显得此地高洁无瑕,实乃仙家圣地。
只是无论这白昼如何长,日光如何偏爱着此地,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昆仑山终年覆雪,永远冰冷彻骨。
这里的雪,绝不会有融化的一日。
竹影摇曳的窗前,元始端坐于蒲团之上。
那是一张极为冷淡的面庞,似千秋雪,万古寒,高山仰止,不可攀附。
他身着一袭雪白的鹤氅,其下是苍青色的道袍,不知为何轻轻蹙起了眉头,令人忽而生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面。
蓍草、龟甲、木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长案上,被元始以冰凉修长的手指一一执起,借着天时地利人和,推演着未来的命数与走向。
元始微垂了目光,不声不响地拨动着这些卜卦的用具,眼角余光中,瞧见老子走近时轻轻拂过地面的一寸衣摆。
霎时间,他垂落了长长的眉睫,指骨微重地按压在木牍之上,眼眸半闭半张,心底浅浅浮现出一寸天机。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元始神色淡淡地抬起手,一把焚毁了桌上所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