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东眉头一敛,道“你这张嘴是真够难听的,起来给我水晶桌面刮花了”
于丝纹丝不动,说“你快点约,我要期末考,没空碰贝斯了。”
冷清东知道于丝成绩稳定,压根不用突击,但也没就此挤兑回去,认真地说“用不了几天了,贝斯手一签,好歹是个像样的乐队,到时候连带乐队一起卖,我还能回点本,不至于大街上要饭。”
于丝扭头看他,两人对视半天,没有对话。
于丝跟冷清东是网友,当时冷清东酒馆开业,发了条宣传视频,算上他自己只有三个点赞。于丝没什么同情心,尤其对陌生网友,淡漠地刷新了首页,谁料下一个推荐位还是他,一手贝斯稀烂,弹得她来火,她第二天就上门指教了。说起来,她被冷清东压榨也是自找。
相处两年,他们对彼此了解肤浅,于丝以为他做干赔的生意是有钱没地方花,原来也是为情怀割大腿。
两人没再深聊,话题到此为止。
七点陆续上人,八点演出开始时凑不满五张散台,那也得开始,灯光一改,明暗置换,洛杉矶朋克秒变工业重金属,音响设备、背景布景、氛围效果都是钱堆起来的细节,但无人在意。
乐队演出第一场和第三场,中间那一场是脱衣舞,因为不真脱,所以也没什么人想看。
第一场结束,于丝来了灵感,掏出笔记本走到灯光最好的卡座,趴在桌边写起字来。写一行换一个颜色的笔,十分认真。现场音乐炸裂也丝毫不影响她奋笔疾书。
于丝演出从来是高马尾烟熏妆厌世脸,抹胸装卡比裙高水台,一点硬核摇滚,十分非主流,但跟环境契合,也就不会被关注,也没有麻烦。她一改常态,麻烦就来了
演出前,冷清东卑微地迎一行人进了包厢,有男有女,商务穿搭,于丝那时猜测是买家,没在意,这会儿包厢忽然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盖过了酒吧的电子乐,音响老师一走神,耳返传来一声啸叫。
余音还未消,有人晃晃悠悠从包厢闯出来,衬衫扣子散开好几颗,头发很湿还在滴水,眼神乱飘似乎喝醉了,但一眼锁定于丝并冲过去扯她手腕的样子,又纯像找茬。
“装什么你刚才在台上扭得胯都要掉了,不就是想被关注吗”这人颧骨很高,眉毛也挑得高,下三白眼死死瞪着,一脸刻薄相,接着损“你这种货色在仙水坊都不会超过一千五一宿,你的骄傲是我惯出来的,不是你与生俱来的你明白吗陆瑶你不明白你丫就是一人尽可夫的贱货”
仙水坊是隔壁商圈,夜场繁华那几年,它光鲜亮丽,赫赫有名,这几年气氛组都去做网红了,开劳的大哥成了榜一,年轻人奔赴演唱会和音乐节,只有贵妇偶尔出来遛遛名贵的狗,早不复当年。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司倒一批,又开一批,有钱人多,故事也就不少。
于丝不认识陆瑶,认准这男人不是酒上头认错了人,就是借她把火发泄出来,瞥见他裤子口袋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掏出来,扫脸解锁,找到陆瑶的电话,打过去,话筒对着男人,善解人意道“你的陆瑶在这儿呢,真是个小傻瓜,来,再把刚才说的话说一遍,就刚才那段,人尽可夫的贱货”
男人眉毛一横,巴掌自下而上甩在于丝脸上,啪一声,于丝摔进了卡座里,音乐和脱衣舞女孩都停下来,包厢门打开,冷清东和男人的同伴也亲眼见证这一幕。
乐队成员和舞女冲到于丝面前,关切地查看,冷清东几人也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位随行者搀扶住晃悠的男人,丝毫不在意被打的于丝。男人先挂了电话,回头甩开两人,指着于丝又骂“你是什么东西跟我一二三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冷清东就在身后,闻声走到两人中间,没有跟男人说话,只面向于丝问道“还行吗带你去医院看看。”
于丝不说话,低着头,捂着脸,两边头发把表情挡得严实。
冷清东叹气,扭头略过男人,看向最后走到人群的、看起来是这行人里最清醒的人,说“好好谈生意,怎么动起手来了,就算我这儿这两天流水不好,那也是有客人的,这事儿要传出去,我一穷二白不怕上网,您这边应该不是吧”
“你他妈威胁谁呢”醉酒打人者又要扑向冷清东,被清醒的那位薅住他后脖领,拽到旁边随行者手里,淡淡一句“扶到外边醒酒。”
男人不干,架不住被两人拖着,只能一边走一边回头骂“小舅你别信他那些屁话摆明要讹人是那女的先犯贱买不成也拉倒我就不信老子有钱还买不了一个像样的酒吧了”
冷清东从男人的话里捕捉到眼前人的含金量,趁热打铁道“不是我要为难你们,是她情况有点复杂。”他走近一些,压低声音,又说“她不是我们乐队成员,她是隋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