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憋了十多年,今儿算是散出来了
他养的孩子出息了。
杜国树很高兴,哪怕是喝盐稀饭,嘴边都挂着笑。
“二伯,碗柜里有菜。”
喂完蚕,顺便把牛圈清理了一下的杜童从后面屋檐下绕出来,就见她二伯在吃饭。
“垫下肚子,晚点再吃。”杜国树乐呵呵笑着。
杜童听他这么说,嗯了一声,把手上拎着的空背篓丢到屋檐下,进厨房,挑着两个空水桶准备去水井挑水。
杜国树见她拿着空水桶,问“你拿水桶去哪”
“缸里没啥水了,我去挑水。”
挑水这活,杜童上辈子就没做过。头一回挑着两桶走,她还有些掌握不了两个水桶的平衡。
家里伙食不算好,她营养跟不上,发育得慢,虽然十五岁了,但身高却比小她一岁半的杜静还要矮。班上女同学全都来了大姨妈,就她一直没有,进了高中一个多月,她大姨妈才来报道。
想到这儿,杜童就有些为自己的身高发愁了。
上辈子她就不咋高,长到一米五八,就没再往上蹿。这辈子,她是不是该趁着这个发育期,好好给自己补下身体。
不说一米七八大长腿,能长过一米六五,她就高兴。
“人还没水桶高,你挑什么水,放着,我去”
杜童为身高发愁,一边,杜国树见她挑两空水桶,走路都有些飘,两口喝完稀饭,把两水桶给接过去,便往家门前隔了几道田坎的水井走了去。
杜国树这一天,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地里活完了,就是家里活。杜童看着驼着背,挑着两水桶远去的人,心里堵得慌。
她咬着唇,静静站在水泥坝上,注视着田梗上昏昏暗暗的人影。
这一看就是好久,久到挑水的人往回走,她都没有收回目光。
“童童,在看什么”晚一些从牛圈出来的肖中云,瞅着坝子上一动不动的孙女,疑惑问。
“看二伯。”杜童声音低沉。
“你二伯有啥好看的。”
肖中云顺着杜童话,也把目光落到了田梗上。田梗上,装满水的两个木桶,把杜国树的腰压得更弯了。
“别看了,进屋给你二伯烧些水,等会他好洗澡。”肖中云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了淡淡辛酸,她转身,蹒跚着脚步,去收晾在屋檐下的衣服。
她这辈子生了五个孩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二。当年如果不是她疏忽,老二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累得驼了背,更不会娶不上媳妇。
那年,她把老大和老二送出去,张石匠厚道,从不为难老大,还把一身打石头的本事教给了老大,而老二送得太远了,他在那家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等她把人接回来,老二就再不是以前活泼爱笑的老二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
他似乎害怕她再把他送走,才十一二岁,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啥重活都抢着做,等到了谈媳妇的年纪,见家里嫁完大妹和二妹,没多余的闲钱给他娶媳妇,也不吱声,就这么一直拖着。
等家里缓过来,有钱可以给他谈媳妇,却发现,他已经过了二十六了。
二十六的男人,在农村孩子都能割草喂猪了,而老二不仅单身,还因为长年累月晒太阳,皮肤特别黑,背也是驼得越发厉害,找人相看了好几次,人家姑娘都看不上他。
这一拖就拖过了三十,再后来,连过婚嫂都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