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侧眼看过来,唇边的笑意无声放大。
真不愧是有高敏感高洞察力的黎记者,几个字就能察觉出端倪。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能真的让你点头的也就他了,别说,还真有点本事。”章桐笑了声,佯装恶狠狠道“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削他。”
黎月筝和章桐是同年进入周邮的,两个人一直是搭档,不仅是默契的合作伙伴,也是亲密的朋友。对于章桐的态度,黎月筝又是心热又是觉得好笑。
“对了,这些天我可没闲着。”章桐晃了晃手机,“之前的走访资料我已经整理好发了一份到你邮箱,这段时间可得辛苦你。”
想到什么,黎月筝笑了下,“放心,我会记得推进。”
聊天的时候,黎月筝往往是做倾听者的那个。所以大半个上午,病房里基本都是章桐的声音,从公司八卦到工作吐槽,说个没完。
一直到从病房出来,黎月筝耳边似还有章桐的大嗓门。
住院楼的走廊比较安静,耳根子清静下来后,掩藏的思绪也慢慢从脑海中滋生出来。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从住院楼窗格落进来,在地上规律映照。黎月筝反反复复走进阳光再走进阴影,步子最终停在电梯门前。
方才挺谈珩说,贺浔是来医院看他的家人。
想到谈珩不完整的那句话,黎月筝的眼底划过丝情绪,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层。
她深呼了一口气,妄图抛去脑子里的繁乱,大步向外走去。
这个时间,住院楼进出的人明显多了一些。下了电梯右转出门便是花园,今天天气好,有不少家属会带着家人出来透透气。
刚穿过电梯口拥挤的人群,黎月筝就感到一股冷风吹过来,鼻息间有花园的草木味道。
她拐过转弯,不经意抬眼,双脚却猛地扎在原地。
不远处,一个护工正推着个人迎面朝她走来。
医护和病患来来往往,黎月筝的目光却稳稳停住。
轮椅上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皮肤蜡黄,眼角皱纹密布。他看着身量高大,肩宽,骨骼感重,但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皮肉松垮,像是唯有骨架撑着。
然而和那苍老身躯不相符的是他略显凶狠的神情,眉眼生的粗犷,右眉尾处有条短疤,双眸狭长浑浊,嘴唇紧抿。他像是动了怒,胸口起伏不定。
盯着他那张脸,黎月筝呼吸骤然收紧,指尖狠狠抖了下。
下一刻,那中年人却突然朝黎月筝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刻,黎月筝仿佛感到千万虫蚁在自己身体里撕咬,浑身发麻。
只一眼,那人便移开视线,只黎月筝在原地驻足。
她的瞳孔剧烈颤动着,浑身僵硬,直到轮椅擦过自己的身侧。
余光里,通往花园的大门出现道人影。
黎月筝抬起眼,失焦的瞳孔渐渐凝聚,视野也变得明亮。
男人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清晰起来,脑海中突然冲入画面。
阴暗的房间,窗帘紧拉着,光线被遮挡在外。
靠墙的衣柜留着条小缝隙,隐约能听到微颤的呼吸声。
柜门之后,女孩抱着双臂蜷缩在角落,双眼通红,却死盯着柜门外,肩膀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