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那辆车虽然漆成了纯黑,也没有顶灯,但是牌照还是警用的——在这个无牌照车遍地走的地方,有谁会带警用牌照的车来做侦查吗?
除非那两个警察是傻子。
修理屋顶是一件穷极无聊的事情。
赫胥黎扔了一罐凝胶:“上面还有一条裂隙,比较深,把凝胶灌进去差不多就可以了。”
夏吾点了点头:“多谢,沙威……”
“靠!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沙威!”阿尔马洛·赫胥黎有些愤慨:“我有名字。叫我赫胥黎。或者赫胥黎先生。”
夏吾思考片刻:“话说回来哈……沙威,你就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危险吗?”
“我的名字怎么了?”
“‘赫胥黎’啊!”夏吾拍手:“你的祖先也不是只有托马斯·亨利·赫胥黎嘛,还有阿道司·赫胥黎,也是你的祖先吧?没错吧?”
赫胥黎点了点头。尽管先祖的荣光不是自己的荣光,但他确实愿意为自身所继承的名字而感到自豪。
“你这个姓氏,敢来地球就很奇怪了吧?”夏吾说道:“《美丽新世界》基本就是**来着?如果我是大康采恩,说不定早就雇凶杀人把持有这个姓氏的人全部做掉了咧……”
阿道司·赫胥黎,托马斯·亨利·赫胥黎的孙子,《美丽新世界》的作者。《美丽新世界》这部反乌托邦小说警惕消费主义,警惕虚伪的欢愉,警惕人类的思考被无穷无尽垃圾信息掩盖的未来——相对于夏吾所在的年代来说,这已经成为“过去”了。
它告诉人们,人类所热爱的东西,也有可能毁掉人类本身。
对大康采恩来说,这种思考的倾向,本身就是“敌人”。
“早就没必要了,甚至《美丽新世界》早就不是**了。一两百年前倒是禁得很严,持有《美丽新世界》任何版本的书都会遭到诅咒。”赫胥黎耸耸肩:“但现在早就没有人在乎了。”
夏吾一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样子:“怎么会?当初在实验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跟我说,他们给我的书是冒着很大风险搞过来的**……”
“大概是缺经费了,所以告诉你,你获得了实际上并不值钱的‘违禁品’?”赫胥黎笑了,笑得很嘲讽:“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实验的一部分?告诉你一个实际上并不值钱的东西很值钱,让你对那个东西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并判断这样能不能激发你的概率魔法,由此来推算你概率魔法的作用形式与原理。”
夏吾依旧是石化的样子,两眼失焦:“怎么会这样……”
赫胥黎依旧是嘲讽的笑着,但眼角却也多了一丝沉重。
夕阳之下,远处的城市已经开始亮灯了。
“这也正是阿道司先生曾经恐惧的事情——已经没有理由去禁止了。”赫胥黎叹息:“没人在乎了。读到这本书的人或许会想着反抗一下社会,但也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过去伟大的著作已经无法唤起真正的行动,只能唤起‘啊,我看这种书真的好厉害’的自我满足。”
“大康采恩最初因为放生事件对人工生态的破坏而消灭佛教,并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逐渐扩大到其他宗教上。但现在,梵蒂冈旅游区还有教皇在线给信徒直播圣礼哩。没人在乎了。在确定了宗教徒的行为不会超出大康采恩规定的范围之后,大康采恩已经开始做宗教的生意了。禁欲主义已经被根除了。表面上禁欲的行为现在只是一种炫耀的资本——要知道,在城市里健康的素食,是需要相当高的成本的。还有符合教义的无菌水,为了保证‘慈悲’,这甚至不是用消毒技术,而是用纳米滤网过滤掉所有微生物。”
“这可是很讽刺的一件事。反对资本的书籍,也得依靠资本的力量才能传播;反对消费的作品,本身就是天然的消费对象——不管作者本身立场如何,思想如何,造纸的是体制,印刷的是体制,传播的资本,销售的是资本,获利的还是资本。很多年前,人们都说,资本家会出售绞死自己的绳子,但资本家一直都没有被这根绳子绞死过。一个人类,从出生到死亡,都需要消费,甚至只要活着,就是给资本创造利润。”
赫胥黎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你提起祖宗,好像就蛮健谈了。”夏吾在屋顶上起跳。旋风将他托举在半空之中。他看着赫胥黎,问道:“对了沙威,你知不知道关于‘黑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