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猛然后退一步,抽出自己的手。
“你别说这种话,”她嗤笑一声,音调里带着一点凉意,“你要洗澡就去洗吧,用主卧的浴室,外面的浴室我没收拾。”
林川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是无声的探究,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离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怎么了事到如今,还要她说什么
要她告诉林川,你才是那个让我受伤最多的人身体上的伤疤会愈合,心里的伤只会一次又一次溃烂,直到退无可退,彻底杀死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雨渐渐下得大了,细小的雨丝变成暴烈的雨滴,敲打着玻璃。
苏离的声音混杂的着雨声,有点听不真切。
“快去啊。你还指望我说什么”她别过了脸,“等会我有朋友来,你洗完自己坐一会吧。”
林川“嗯”了一声,问她“有衣服可以穿吗”
“你在衣柜里自己挑吧,”苏离说,“可能没什么合适的,你比我高太多了。”
林川点点头,穿过玄关,走向主卧室。
走到一半,她停下了脚步,好像想了很久一般,声音艰涩的说“你别哭啊。”
“我没有”苏离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又冷又硬,嘲讽意味十足,“你做什么梦呢”
林川不再说话了。
脚步声停了几秒,再次响起,接着是浴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苏离站在客厅,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明明被雨淋湿的人是林川,她却显得比林川更狼狈。
玻璃窗颜色深重,映得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落在肩膀上,暴露出藏不住的疲惫。
每次都是这样。平时藏得那么好,脊背挺拔,面容冷静,声音沉稳,作为一个成年人需要的一切的一切,在林川面前,都会烟消云散,露出内里柔软的血肉。
苏离恨恨的从抽纸盒里拽出一张纸,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泪痕在脸上散开了,融化了刚画好的妆容。
没救了,苏离干脆摸出镜子,把脸上的妆卸得干干净净。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苏离打开门,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不自己开门”
“呃,觉得随便开你家的门不太合适,”周雾宁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柄透明伞,雨滴正从伞上淅淅沥沥的往下滑落,“等等,你怎么了”
她顺手把伞扔进伞架,往前跨了一步,想看清苏离的脸。
“你衣服都换好了,为什么把妆卸了”
“有点突发情况,就卸了,”苏离言简意赅的说,“外面下雨了,就在我家吃吧”
周雾宁点头“都行,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好了,我吃什么都行。”
“那我随便点了,你还是不吃生的,不吃辣的,不吃油炸的,对吧”苏离打开手机,边看外卖边说,“说真的,下次你自己开门进来行不行密码都告诉你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周雾宁是典型的艺术家性格,神经纤细敏感,关注的事物与一般人完全不同,叫人捉摸不透。
苏离一直认为,这人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纯粹是因为画得太好了。
周雾宁是天生的画家,在她之前,苏离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将色彩和线条用得那么出神入化,仿佛她的那双眼睛,能够看见和别人不一样的世界。
最为可怕的是,天赋和热情同时在周雾宁身上出现了。
周雾宁对于绘画的热情,苏离从未见过第二个人能够超越。
她甚至觉得,周雾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绘画而存在的。
除了绘画,周雾宁没有在乎的事。
周雾宁不在乎金钱,不在乎名气,不在乎感情,不在乎她,也不在乎自己。
苏离很早以前就明白了,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