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决定去死的时候,总会出现那么两件操蛋事儿要去解决,当我解决完后,我又暂时没那么想死了。”我是这么和医生说的。
我生长在粤北的一个小县城里,这儿生活节奏很慢,挺好的。广东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该热的时候玩儿命地热,该冷的时候玩儿命地冷。
我的父母是标准的中国式家长,独生子女的我受尽爱护,甚至到我二十岁的现在,我妈还想着要怎么照顾我,所以我的童年并不存在成长这回事儿,青春期顶多也就算内分泌失调。
我不得不开始带起我人生的第一幅面具,假装成一个好孩子,因为好孩子有糖吃。那么多年以来,我心里已经树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可笑的价值观,就是不做坏孩子,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坏孩子,尽管成长的过程中我不断地在这边缘试探。
这就是中国式教育告诉我们每个人的东西,服从。你是家庭的附属品,你是社会的附属品,你唯独不是你自己。以至于我成年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找到自己的定位,才真正明白,你并不能决定自己能够做什么。
察言观色这个技能就是在这个阶段学会的,当我想要一个玩具的时候,我很明显能在父母眼神里看到失望,这样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了。于是乎,当父母问我想要什么的时候,我会说我想要一本书,这样我就能看到父母赞许的眼神了,在这个时候,我心里的不安和焦虑才能消除。幸好他们从来不会问我是否看得懂,只会在外炫耀我儿子有多爱看书,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初中毕业前看完《史记》之后。
在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做出了我第一个反抗,也许是看的历史书里陈胜吴广给我的勇气吧,我想决定我自己想做什么,于是我撕掉了自己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去了一个专科学校读3+2的师范大专,至于做老师,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反抗的成果,也好像尝了一点儿胜利的果实。
我明白了自己好像也不是很一无是处,于是做了一些事情,很多人说我挺厉害的。事实上,我曾经听过一句话,任何人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东西上,也一样很厉害吧,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可我想做那个独一无二。
骨子里的自卑让我感觉自己总是低了别人一头。所以我该怎么样弥补这一层空缺,然后再比别人再强一些,这是我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可是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和往常一样,我从精神病院拿了药,准备回校外自己租的房子,要干什么,也没想好。其实有这么一地方可以自己待着也是挺好的,在每天自信、优秀的一面展示完成后,你可以尽情地把自己猥琐、自卑等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
我自诩为一名道家,已经修行到了可以叼着烟打坐的地步了,道法自然,香烟法道。或者简单理解也可以称为叼着香烟思考人生。烟气随着一呼一吸,很顺利地在经脉里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最终汇进烟雾缭绕的丹田和乌黑的肺里。
同时我也是一名儒家信徒和坚定的无党籍**者,有着心怀天下的胸怀,为别人过得不好而难过,反之为自己的难过而过得不好。
无论怎么样,生活还是得继续。虽然生活这个词,只有生这个字我还能用的体面一些。
城中村里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温馨、那么有故事。说实话,在城中村里住久了,你就会彻底讨厌上广州这座城市了,除了房东。你能听到一切你所能听到的声音,从建房的噪声再到泼妇骂街嘶哑而又恶毒的声音,每一个分贝都是这座城市底层的声音。这也是我能找到最好的能一个人长时间待着的地方了。
在运行完一包烟的小周天后,我离开了我的出租房,穿过永不停息的马路,穿过面无表情的人群,来到毫无生气的学校。我来这的目的就是想给这儿带来生气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作为一名师范生,我很希望自己能够学尽所学,把最好的给孩子们。但是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我会很反感。为什么,成长中每一个必须要学习的东西,都有人用他们所理解的方式灌输到我脑子里?当我们错过了、没体会到,从而感到痛苦的时候,那些人却不见了。和他们一起不见的,还有我对这个事物的新的感知和思想。
在孩子们探索这个世界的过程中,我们给予太多干预,导致他们面临独立的时候总是不知所措。或者说,是这个社会本身就是我们这些人类所创造的,所以必须由我们这些社会人来让他们“学会”如何认识这个世界。可是教育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我们呢?我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是一个死循环。
说实话,我不想怎么样,只想真正地“存在”。
和往常一样,下课十分钟的时间我都喜欢在男厕所里待着,就这么一根烟的时间。同班的紫毛同学也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