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袖又做梦了。
这次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梦中依旧是狂风飒飒的阴暗密林,地面上铺着淋漓血迹,被拖行的蛇尾在地面印出长长的湿润的血痕,青年墨发遮住面孔,微垂着头,只能从发间缝隙看到浓密的睫毛,以及嫣红唇角。
有风簌簌地刮过。
墨发下,那双明红眼瞳张开一瞬,分明是过于美丽的颜色,可却像没有焦距般。很快两扇睫毛又低低合上,那份瑰丽色泽像个错觉。
他的呼吸很微弱,安静地靠在树下,发丝凌乱遮住脸颊、躯体,使他看上去像个精致易碎的瓷白人偶。
“就说嘛,什么兽世最强,只能是手下败将”旁边有人冷嗤。
其他兽人均围拢在这里,没有反驳他。实际上即便面对这么多强悍兽人,还是趁对方的受伤虚弱期,但要把这位密林的王者拉下神坛仍费了不少功夫。
“这下萧萧就知道,你和我究竟谁更适合她了。”
豹子青年俯身,伸手撩开黑蛇墨色的头发,端详着这张苍白的脸。对方并没有睁眼,尽管如此,这张脸也足够美,能够迷惑雌性了。
花豹青年颇为不爽地啧一声。
阴森暗沉的水牢里,修长的人影被吊起。柔顺的墨发像水流从他肩上滑下,蜿蜒地落在水中。
水面上是人类年轻的身躯,水面下则是隐隐约约的一条长长的蛇尾,如艺术品般隐没于水波下,水层晃晃悠悠,折着光,那截蛇身如同古神。
白皙的双臂被铁链吊起来,手腕磨出层层血痕。
兽世本来已没有这样残害同类的地牢和刑具,但因为是流浪兽人还是很小就独自流浪的兽人,关押是被默许的。
青年低着头,一动不动。
吱呀
地牢的门被轻轻推开,透出大片的天光,就在光里走出一道纤细身影,提着一只篮子,步伐匆匆。
她很快找到蛇类青年关押的地方,看清楚他的瞬间,不由愣住,过了两秒才回神。
被吊起在水牢之中,上身青年、下面蛇尾的生物,美得不似真实存在的生灵。
她不禁微微屏住呼吸,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小心翼翼跪坐下去,把篮子里的食物拿出来,试探道“喂”
对面毫无反应。
“喂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萧甜小声地说道,看他这样,觉得于心不忍,“我会和明瑞说的,你本来也没有伤过兽人、做过坏事,我会让他放了你的。”
她惴惴地说,把篮子推了推,“你吃点东西”
几息后。
对面的生物微微睁开眸子。
萧甜稍稍屏住呼吸,看着那双似乎邪恶的但又实在漂亮的眼眸,幽红的颜色,像跳跃的鬼火。他唇红齿白,面无表情,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你”见对方有回应,女孩不由振奋地开口想说句话,但不过一息之间,那双蛇瞳又重新阖下去。
他不搭理她。
如同两人初次相遇,冷漠盘于洞穴的红瞳黑蛇。
萧甜并不恼怒,她知对方就是这种性格,眼下也只好叹一口气,略微有点失落地起身,挎着篮子匆忙离开,去找明瑞。
“放了他,可以。”花豹一口答应。
而小心眼的雄性并不像女孩想的那样爽快放走对方,反而斩断对方一截蛇尾,并用圣水举行过祭拜兽神的仪式,才痛快把这位曾经的王者放归密林。
仪式剥夺了银则的力量。
从他出生开始、因力量强悍而获得的诅咒,此时跟随力量的消失,一同从他身上不见。他变得赢弱和病态,肤色比前更加苍白。
他已不具备伤害他人的能力。
阴冷洞穴中,失去尾尖的蛇恹懒地盘于石中,虽有成年的躯体,但安静的时候,那双瑰丽的眼睛却像条小小的幼蛇。它把尾巴横在身前,翘了翘没有尾尖的尾部,眼瞳中没有多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