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行事一贯很有分寸,就算他与官家已超越君臣之间的关系,却也不会在官家跟前说巨鹿郡公的不是,只道“还望官家保重龙体,莫要因这等事情劳心伤神。”
官家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看着摆在桌上的玫瑰酥饼出神,这酥饼是昨日巨鹿郡公亲自送进宫的,他真的很难将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与他跟前温顺懂事的巨鹿郡公联系在一起“也不知是朕年纪大了的缘故,还是睡的不踏实的缘故,这几日朕时常做梦,梦见小时候与濮安懿王一起长大之事,梦见朕故去的三个儿子,梦见小时候巨鹿郡公养在朕身边的日子。”
“濮安懿王膝下孩子多,他并不算受宠,刚进宫时拘谨得很,与朕一起用饭时只敢夹自己跟前的菜,对着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沉默寡言,唯独见到朕能多说几句话。”
“可前几日,他醉酒时放下豪言壮语,说朕命中无子,这皇位就该是他的。”
“他还说若有朝一日他继承大统,定要为他父亲与妹妹沉冤昭雪,可从前他却在朕跟前说过,说濮安懿王与灵寿县主是自作孽不可活可见权势的确是能叫人改头换面,从前他是个多乖巧懂事的孩子啊”
苏辙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等情况下他什么都不必说,官家只是心里难受,所以发发牢骚罢了。
与官家一样,他日夜派人盯着王安石的动静。
虽不能窥探到王安石到底说了什么做过什么,但从他的神色与见过的人中,大概也能猜出发生过什么。
王安石这几日与巨鹿郡公也曾见过几次面,却是时间不长,巨鹿郡公离开时脸色不是很好。
他想,以王安石谨慎的性子定是劝巨鹿郡公如今正是关键之时,莫要张狂,莫要轻举妄动,可巨鹿郡公自濮安懿王落罪后过的日子并不舒坦,如今一朝得势,自想要扬眉吐气,明面上答应王安石的话,背地里却是我行我素。
王安石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不知巨鹿郡公的心口不一
如今正是关键之时,他免不得要多劝巨鹿郡公几次,从前巨鹿郡公依仗于他,对他的话自是言听计从,但如今呵呵,巨鹿郡公哪里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来二去,矛盾这就来了。
官家见他沉默不语,轻笑了一声“要是巨鹿郡公如你这般性子就好了,宠辱不惊,不管什么时候,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苏辙笑道“可微臣到底不是巨鹿郡公。”
他相信,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官家也觉得巨鹿郡公并非合适的储君人选。
官家若有所思道“是啊,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子由,朕有件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朕也只放心交给你去办。”
一刻钟后。
苏辙走出了御书房。
他想着官家方才的话,觉得官家总算下定了决心,当然,他也觉得自己肩上担子似更重了些。
春日天气大好,
即便他坐在马车内,一路走过闹市,听着外头的喧嚣声,心声这才安定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官家能够将事情想明白是件好事,只是撺掇着巨鹿郡公谋反一事不是闹着玩的,若其中真有个什么差池,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