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际山线外翻起一抹鱼肚白,于府后院也猛然蹿起一簇红色火光。
几声尖叫将众人从睡梦中惊醒。
白烟缭绕,浓雾弥漫,不多时便笼罩了半座宅院。仆役们拎着水桶赶去救火,无头苍蝇似地乱作一团,顾不上身边有谁。
等众人反应过来,睡梦中被困的家仆已被救出,连同一起被搬出来的,还有柴房中关着的十多具尸体。
那些尸体烧得不算焦黑,瞧着更像是被毒烟闷死。烧伤之外,还能看见遍布全身的凌虐痕迹。横七竖八地摆在街道上。
百姓素来最爱看热闹,有些目力极佳的,当场“嗬”了一声,扭头与身后人讲述,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
护卫们看不过眼,去就近的屋子里扯出几块麻布,盖在尸体身上。
魏凌生等火势将要扑灭时才从人群中出来,持刀护卫们立马上前,将他围在正中,顺道将一干仆役推了开去。
侍卫站在尸首正中,一手死死按住剑柄,怒不可遏地叫道“主子这群人被锁在屋中,身上我等劈开木门的时候,已经晚了”
正好于老也在众人簇拥下赶了过来。魏凌生面色
阴沉,震怒道“将人给我拿下”
一众兵将高声应道“是”
武人铿锵有力的吼声,盖过了周遭数百人汇聚的嘈杂,如雷霆响彻,一时间真有种浩然堂皇的正气。
两名高大护卫箭步上前,趁着诸人尚在怔神,拧着于老双臂,将他缉拿。
边上打手迟一步阻拦,后方护卫直接亮出刀剑,嘴里凶狠呼喝。
打手们苦熬一夜,方又急着救火,此刻还头昏脑涨,哪曾见过这般阵仗瞪着眼睛左右相视,无人敢率先出头。
围观百姓正生出的兔死狐悲的凄怆之情,以为今次也要同往常一般不了了之,见这帮护卫当真动手拿人,如堕云雾,浑然不敢相信。
于公双手被缚身后,两名武将态度悍戾,强硬将其拖拽到街头。他越是挣扎,越是钻心剧痛,到后面嘴里只剩惨叫。
边上的于小郎君跟着红了眼,要冲上前来,只被将士随手一推,人便跟稻杆子似地倒了下去。
于老怒火冲天,暴跳如雷,尖声咒骂“竖子找死你这小杂种当真找死你敢动我儿子”
侍卫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块脏布,直接塞进他嘴里。
魏凌生威严令道“尸首也带回衙门命仵作验尸,看究竟是怎一回事”
“是”
立即有人用布匹将尸体裹紧,一头一尾地抬着,仓促离去。
于夫人快步冲出来时,一干人等已跑得只剩下背影。百姓唯恐殃及池鱼,跟着散了。
她对着一片狼藉哭天喊地,见一群青壮低着头,跟鹌鹑似站在旁边,上前用力捶打着众人叫骂“没用的东西一群没用的东西光长嘴不长腿还不给我跟去,把人抢回来”
她悲愤交加,一时两眼发黑,险些晕厥。
于小郎君跑来将她抱住,拍着她背给她顺气,不住追问“阿娘,怎么办啊”
于夫人缓不过劲儿,痛苦地道“去找你几位叔伯,快去。”
于小郎君火速差人前去送信,刚备好马车,准备登门,几人已收到风声,先行赶来。
数人在路上已合计过一道,只觉得魏凌生此举太过反常。昨夜还与你推心置腹,何至于一夜过去翻脸不认
偏生这事出得巧合,众人都有些拿不准。路过于府,将于家小郎君顺上马车,便转道去往衙门。
于小郎君面色煞白,回头张望数遍,扯住就近一人的衣袖道“王叔,不多带几人去,怎好逼他们放人那帮贼人当真凶虐残暴,目无王法岂敢光天化日闯进别人家中行凶”
几位士绅在盘平做惯了强龙,听着这话都觉得有些古怪。
王姓老者拍着他手安抚道“那县令只拿了你父亲一个,显然是无意赶尽杀绝,我等先去与他商谈,若能以别的手段摆平,自是最好。首要是先将你父亲救出来。”
于小郎君叫喊道“他们今天险些就要当街打死我父亲还有什么好谈”
他挽起自
己衣袖,要将身上伤口展示给众人。
对面一老者肃着脸威吓道“那病鬼带了百十来个好手,真要打将起来,第一个受难的就是你父亲。你非要逞一时意气,我马上回去叫人”
众人皆在一旁劝,叫他勿与晚辈置气。于小郎君这才歇了声。
王老与他打听“我听人说,他们从你府上翻出了十多具死尸是不是真还是有人故意构陷”
于小郎君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我”
他看见的时候,尸体已被遮盖,他亦不敢细查,听见是从柴房搬出来,只觉不能是假。
数人静默,各自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