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春季雷雨。
春日的雷雨本就常见,四月才落已算是姗姗来迟。
听闻窗外雷声在迢遥夜空降落时,初见鸦正裹着毯子窝在他的小房间里。一杯咖啡,一盘蛋糕,一页空白乐谱,一支方便擦拭的自动铅。
写主旋律。
rnr赛作为摇滚届顶级赛事,热度极高,赞助商颇多,最不缺的就是钱,其次不缺的是很多很多钱。
这点在占地千亩的印象城赛事会场便可见端倪。
主办方为每位选手个人宿舍,有独立的洗浴间,确保他们不需与他人像刚被生产的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来挤去。
初见鸦的所有食谱都被郁宿近乎严防死守地盯梢,而他也接受并习惯于被人照顾。毕竟离开喧嚣的白天,他也可以在夜间有所空间,买一杯加冰的焦糖摩卡。
抿一口咖啡。
动笔,怎么落笔都感觉不对。
于是反复擦拭。
“感觉不对”是最折磨人的词语,如果知道确切的问题,便可以顺理成章往下修正。可感觉不对像一个海市蜃楼空中楼阁的概念,眼前只有糟糕不入耳的旋律,而自己除了全盘重来以外无能为力。
“自由”啊,什么才是“自由”的概念呢。
初见鸦起身,望见窗外来势汹汹的雨。
奔涌的无数雨滴将精密大楼也渲染成冰冷的黑灰色,视线朦胧,偶有雷电的白光遥遥一亮,转瞬即逝,徒留仿佛更加黑暗的夜。
他抬手将窗开了一小条缝,寥寥雨滴飞溅进来,携有湿润冰凉的夜风。
昏沉的思路稍微清醒一点。
有些贪恋春季雷雨的凉意,但理智奏鸣,告诉他现在可以已关窗止步。
身体先天性的疾病在前,抵抗力免疫力都比常人低一等,他不该有放任自己今夜吹凉风明天感冒病倒的兴致。
这样想来不免矛盾。
他自己本就不是拥有自由的人,怎么能够创作出自由主题的曲子。
初见鸦关窗,转身。
忽听紧闭的房门被很有条理地缓慢敲了两下。
门外传来郁宿软绵绵的声音“晚上好,cro,是我。”
初见鸦看向桌上的咖啡。现在藏起来难免有些欲盖弥彰,故而干脆放任它留在桌上。
他打开门,对视上穿浅蓝色睡衣的郁宿。
郁宿睡眼惺忪,怀里抱着软软的毛绒布偶兔和一床裹起来的被单,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雷雨而刚醒不久。
整个人比毛绒布偶兔更像毛绒布偶兔。
郁宿微微低头,声音还带有倦意“cro没睡觉吗”
“没有。”初见鸦侧身让他进来,“你怎么了”
“突然打雷了,我很害怕的啊。”郁宿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桌上凌乱的咖啡蛋糕和写到一半的乐谱一晃而过,很快收回,软软地说,“想到对门就是你,所以很快来了,可以让我在你这里睡一会吗”
话是这么征求意见,人已经在初见鸦的单人床上铺起自己的被子,懒懒躺下。
初见鸦甚至没来得及拦。
郁宿拍拍床铺“一起睡觉吧,cro。”
初见鸦“我不记得你怕打雷”
“诶就是很怕打雷呢。”
像是印证一般,窗外轰隆雷声恰时落下,郁宿很配合地微微一抖,声音很轻。
“小时候我跟随父母在法国学琴,他们很忙,我经常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法国温带海洋性气候,受地中海影响,雷雨天多,每当打雷的时候我就很害怕”
气候,影响,犹如地理的填空题。
假如初见鸦再问一句,他能将大题的百字小作文也不带停顿地一口气回答完整。
“法国吗,知道了,”初见鸦随口一应,“我以前也去过美国。”
郁宿探出一个头“嗯bda好像以前在美国跟什么人学过架子鼓。”
“就是那个时候遇见的他。”初见鸦将房间大灯关掉,开一盏暖黄的桌边小灯,不会打扰床上睡觉的合适亮度,“你先睡”
“不行。”郁宿难得眼巴巴地看着他,声音降低,“我想抱着你睡觉,cro。”
初见鸦“”
这次是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微微挑眉,“你是这种需要抱着东西才能睡觉的类型不是带了布偶兔”
“布偶兔需要适应新环境所以放墙边了。”郁宿叹一口气,“现在的我,只有抱着cro才能睡觉可以吗,cro”
没有立刻回答。
初见鸦低头,看一眼毫无进度的主旋律,将反复擦薄的乐谱折叠起来,收进抽屉。
浅浅黄晕的灯光啪嗒一灭。
他上了床,刚刚盖上被子,就被一边等候许久的温暖有力的手臂揽进怀里。
宿舍窗外雷雨交加,单人床睡两位生长期的少年显得空间狭窄,却不逼仄。
郁宿比他高出一个头,指尖在他的长发缭绕一段,脸颊轻轻压在白发上,呼吸落在发顶旋心。
布偶兔被遗弃似的孤零零扔在墙边,初见鸦像郁宿找到的新的、容不得一丝冷落的,最心爱的大号抱枕。
气氛因过度的温柔抚慰而逐渐升温潮湿,黑夜的感官混沌而敏锐。
初见鸦很快有了困意,懒得计较“别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