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天。
“太荒谬了,bda。”
一对一的专业课,他的老师对他摇头,不认可地回答“架子鼓本身不可能有声音,是我们人类每一位具有主观能动性的鼓手,在用我们自己的鼓棒,敲击出它的声音。”
“是吗,老师。”
少年笑起来,“可是架子鼓说,要这样敲”
鼓棒落下。
“咚”
带教老师离开。
这一幕落在下一个排队等待指导的人眼里,被他看见,转头窃笑。
随后,林琳琅因极端的不合群和近乎不可思议的音乐理念,而迅速落到一个“疯子”的名号。
伴随着贬义词而来的,是同期生以恶言恶语,毫不掩饰的嫉妒、孤立和嘲讽。
“那家伙,疯子吧。”
“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哈哈,你是怎么听到架子鼓的声音的啊”
久而久之,大家看他敲架子鼓的模样,如见鬼祟上身的妖魔,避之不及,甚至不愿意进有他所在的练习室。
路过一个叫欧离的师兄,听说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与自己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来自一国,欧离问过他是否需要帮助,他选择拒绝。
无所谓。无所谓。
林琳琅独自走出深夜24h营业的便当店,将自动门音乐与异国欢迎语抛在身后,拿着一袋小麦面包,循路灯微弱黯淡的光亮,缓步走向即将熄灯的宿舍。
他只将这视为一种文化冲击的阶段。
语言的隔阂、生活方式的隔阂与音乐理念的隔阂,所有繁琐事物接踵而至,织成一团乱麻的黑线圈,进入阵痛期。
而他当然可以做到不在意外界的目光。
在架子鼓面前,少年趴在鼓面上,从抓着模型不放的婴儿、背着鼓棒的五岁小孩,渐渐长大成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子如柳枝抽条般飞长,现在的鼓面对他来说,如果要趴下去,已经显得有些矮小。
但他垫起鼓面。
他仍能听见架子鼓的声音。
来自于他内心的声音。
我听从自己的内心敲鼓。
只有偶尔,只有偶尔。
偶尔也会觉得一点转瞬即逝的孤独,希望有另一个人,理解自己全部的音乐理念,站在自己的身边,会和自己一起笑一起闹,并肩走在通向梦想之路上。
这样想的某一天,林琳琅依然如小时候上学一般地背着两根长长鼓棒,走在去往练习室的路上。
他忽然止步。
平息已久的弹幕骤然开放,一句句飞过
终于放我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感同身受,异国他乡追逐梦想真是辛苦
看哭了,bda宝宝
揉揉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破坏气氛对不起哈哈哈哈哈,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边又乐了
好吧,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克洛洛酱ove
开始笑了,功德1
中二的revue,开演
听着,所谓天才
“真是平庸的演奏。”
遥遥远处,少年的声音一瞬穿过教室的窗、穿过教学楼的墙壁、穿过树木、穿过空气,冲击力极强而至。
“你失去了对自己的演奏的判断力么那不如听听乐器本身的声音。”
“你的乐器才是你的第一听众。”
林琳琅的视线攀延而上。
明净的落地窗,有长长白发、一缕灿金挑染的少年,伫立在电钢琴边,收起乐谱。
他走向琴凳坐着的学生,也许是他的学弟,扬扬下颌,语气不容置喙“听我的。”
隔得太遥远,林琳琅只看到少年背部挺直的坐姿,看不清他落在黑白琴键的指尖,却仍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
呼啸而过的钢琴声,每个音节犹如785c干冰蒸腾的白气滚滚涌出。
凌厉,杀意,利刃滚落,摧枯拉朽。
刹那攫取他全部的心神。
犹如钢琴专为演奏者而生,音色散尽后仍然令人心有余悸。
“我听从自己的内心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