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亡七名同袍让人哀伤。
但更多的少年们回到乡里后却是兴奋雀跃。
尤其是那夜随罗存孝一起东城夺门的那两队壮班少年们,县令已经提前给每人颁了十贯钱的重赏,这还只是第一笔赏钱。
县令说后面还会为他们请功,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拼了一次命,可既然没死,那就只有高兴了。
十贯钱,对他们来说,是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财富。他们高兴的把一串串铜钱背在身上,把一匹匹绢帛扛在肩上,他们迫不急待的要把这胜利的喜悦和赏赐的得意告诉家人们。
受伤较重的几个少年,除了赏赐外,每人还得了十贯钱的养伤津贴,这让有些少年甚至觉得自己可惜没受伤,要不然也能再得十贯。
反正受点伤又没残疾,养养也就好了,这可是十贯钱呢。
罗成让人把这些受伤少年用车送回家,还给他们每人放了长假,直到他们伤养好,他还给他们承诺,不管他们花费多少医药费,这钱最后都由乡团来付。
这是他对这些少年们最好的承诺了,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这些。
从阵亡少年们家中回来,罗成把三哥嗣业送回家,匆匆与母亲小妹们吃了顿饭,便又回到了溪对岸的王氏庄园乡团营地。
招兵旗再次树起。
本以为,有这次伤亡,乡人会抗拒征召。
可出人意外的是,县里下令征召二百人,可仅半天时间,就有四五百的乡人涌来营前。
罗成站在营门内,看着外面排着长队的人群。
不仅有少年郎们,还有不少青壮,更有一些头发花白,背都陀了的老人也来了。这让他疑惑不解,当乡勇也是有可能没命的,刚刚还送了七具阵亡少年乡勇的尸体回来,怎么乡人们反而比上次更积极的来应征呢?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穷困!”身后,传来了罗老爹的声音。
“他们为钱来的?”罗成惊讶。
“那你以为大家为何来的?那些少年们入你乡团不过半月多点,结果就赚了十贯赏钱回家,十贯啊,你知道对许多家庭来说,也许一辈子也积攒不下十贯现钱的。而十三四岁的小子,才半月就赚回来了,而且这还只是第一笔赏钱。”
“可是也有人连命都丢了,也有人受了重伤。”
“受点伤算什么,不还是多给了十贯津贴吗?医药费都不用自己出,这就是赚了啊。就算死了又如何,许多人忙忙碌碌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尤其是如今,课役劳重,租赋提升,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被压迫的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人都活不下去了的时候,能用命换钱,他们就会觉得是值得的。
谁都知道,当府兵是百姓最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当府兵。而如今,罗成的乡团,居然也能快有府兵一样的待遇了。
这对许多人来说,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虽有伤亡,可二百人里,不也才死了七个么,谁也不相信自己偏偏那么倒霉就是那七个。万一真是那七个之一,可死了也还能有二十贯的抚恤呢,甚至还有乡团给他们修墓立碑,听说还要给他们养嗣子,真是死也值了。
“人命就这么不值钱?”
罗成发出疑问,上次他遇到一个叫二狗子的少年,说命没了可以下世再投胎,钱没了就真没,钱比命值钱时,他觉得他可笑。
而现在,居然从自己老爹嘴里也听到了差不多的话,就不由的他震惊了。
“乱世之时,人命如草芥。就算是盛世之时,你以为人命就很值钱吗?很多时候,就算你想拿命换钱,都没有机会给你换。”
罗成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