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生听这话,还以为她因此生气,赶忙歪头去看她脸上的神色,见她眉眼平静,说话时很认真,并不像生气,于是道“你说得不错,不过这也是人寄托感情的一种方法,若是你有一个许久不曾见到又想念的人时,你自然而然就会留意与他相似的人。”
纪云蘅下意识想起了楚晴。
每次去她那里喝豆花的时候,楚晴就会坐在她的对面专注地看着她,眼里都是慈爱的笑。
纪云蘅明白,那其实都是晴姨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她的女儿钰钰。
“那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妹妹了”纪云蘅又问他。
邵生慌忙道“没有,不过是瞧见你时想起了她而已,在下失礼。”
“无妨。”纪云蘅并不在意,转脸对邵生道“邵哥哥,你可以把我看作你妹妹。”
“你不介怀”邵生有些讶异地问。
“以前会有一点点。”纪云蘅抬起手,用手指小小比画了一下,又道“但是后来我改变了想法。”
“为何改变”邵生接话,随口一问。
“我娘逝去很多年,我以前从未觉得谁像她,后来有一次我生病,迷糊时却觉得她回来了,像小时候那样把生病的我抱在怀里。”纪云蘅的话一顿,像是在努力思考如何解释,过了片刻之后才学着邵生方才的话说“当你有一个很想念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时,能把思念寄托在与她相像的人身上,也是一种幸事。”
邵生沉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甚至已经开始后悔提出了这个话题,只想着怎么宽慰身边的小姑娘。
绞尽脑汁后,他温声道“的确是幸事,可是那位苏老板听你那几个弟弟妹妹说,她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
纪云蘅摇头,“不是姨母,是我的朋友,不过他走了。”
“去了何处”
“京城。”纪云蘅期冀地看着他,“还活着,总会再见面的,对吗”
“对对对。”邵生着急将话题切断,没接着往下问,转眼看见纪宅前堂,就赶忙道“正堂到了,咱们进去坐坐吧。”
虽说聊到后来时内容有些沉重,但纪云蘅瞧着却并没有忧愁的神色,相反她还很高兴,招呼下人给邵生上好茶。
两人坐在堂中聊了些平日里看的书,邵生有意避开纪家的话题,不想提及令纪云蘅难过的往事,但不管怎么聊都会牵扯出来她的那些过往。
类如他得知纪云蘅的字是母亲教的,便夸赞她母亲是个才女,纪云蘅就道“我娘以前还会作诗,只是后来身体渐渐差了,不能久坐也提不起笔来,就很少见她写字了。”
邵生又道纪云蘅勤奋,年幼丧母还能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字。
纪云蘅就说“一开始看书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字不会,后来就将不会的字写在纸上,出去之后再询问别人。”
邵生就说她聪明。
纪云蘅道“但是街上的人大部分都不识字,有些认字的人见我年岁小,就跟我说教一个字十文钱。”
“这么黑心你肯定没给吧”邵生道。
“我给了。”纪云蘅说“我学了十七个字,给了一百七十文。”
一百七十文,邵生光是听着就心如刀割,天杀的骗子欺负小孩,他惊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钱”
“是苏姨母给我的。”纪云蘅道。
邵生只跟纪云蘅聊了一会儿,连擦了好几把汗,频频往门口张望,希望苏漪赶紧来。
纪云蘅却觉得没什么,说起那些令人怜悯的过往时,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
正堂安静下来,邵生如坐针毡,总觉得不论说什么都会提起纪云蘅的辛酸往事,还不如闭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