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烛光给谢席玉的面容添了一层釉色,也更突显出了他面上的轮廓。一切的光影都恰到好处,衬得谢席玉更似画中人。
但谢不为却无心欣赏,相反,若是他做得到,甚至现在就想动手撕了这幅画。
在极短的怔愣过后,谢不为再也忍不住冷笑出声。
即使他并非原主,但面对谢席玉如此直接的贴脸挑衅,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毕竟,他现在就是书中的谢不为,更何况,原主大部分的荒唐行径,都少不了谢席玉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他谢席玉现在有何资格在他面前说这句话
他曲起双臂,以肘撑起半身,艰难地半坐了起来,后腰靠在高枕上。
如此,才得以与谢席玉平视。
他望进了那双琉璃目,唇际冷笑之意未减,重复了一遍谢席玉的话,似反问也似质问
“谢家奴,是我”
谢席玉像是没听懂谢不为语中讽嘲,坦荡地与谢不为对视着,却又异常地保持了沉默。
但此刻谢席玉的沉默,对谢不为来说,无疑是在表达默认,也是在展露高傲。
谢席玉冷漠的态度好似在说,即使谢不为才是真的谢家血脉又如何,只要有他谢席玉谢五郎在一天,旁人只会感叹谢不为才像是那个真正的家奴之子。
此刻这里的“家奴”二字,并非代表了身世,而是一种羞辱。
是说他谢不为丢尽谢家的脸面,是说他谢不为永远比不上谢席玉。
在所有人眼中,谢席玉就是天上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
而谢不为,就是地上的污泥满溢的沟渠。
谢不为猛然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但似乎,所有人也都忘了,谢席玉之所以能成为谢席玉,就是因为他抢走了谢不为的身世、抢走了谢不为父母、抢走了谢不为锦衣玉食抢走了谢不为本该拥有的一切
原先,谢不为并不打算掺入原主和谢席玉的恩恩怨怨,什么谢家什么名望什么权力,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想先避开杀身之祸,再寻个谋生之法,其他种种,从长计议就是。
也就刻意忽略了,那团陌生意识中有些突兀的一句话要谢不为夺回本该属于原主的一切,继承谢家,执宰魏阙。
但现在,谢不为突然不想让谢席玉如此顺遂了。
怎会有鸠占鹊巢者洋洋得意耀武扬威,而真正受害者却避之不及还为人所鄙的道理
就在谢不为下定决心一瞬间,又听得谢席玉开口。
“只要你回会稽并不再返京,我会给你在会稽安排好一切,保你一生安乐无忧,也会时常去看你。”这句话倒不似之前冷淡,而是多了几分明显又刻意的温柔的循循善诱之意。
在原主的记忆中,虽然谢席玉对原主多有照顾之举,但从来都是冷淡态度,就连谢席玉的笑脸都没怎么见过,又哪里听过如此温柔“许诺”。
换做从前的原主,怕是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但现在在谢席玉面前的,是完全看透在谢席玉风光霁月外表下真正冷漠自私面目的谢不为。
他心中冷嘲,怕不是就连杀手也安排好了。
之前他以为,谢席玉不至于蠢到在自身嫌疑最大的情况下去谋杀原主。
但就太子之事来看,即使自身嫌疑最大甚至是亲自出面又如何,只要没有直接证据,谁都不会怀疑谢席玉。
就像现在,如果他去和谢楷说太子之事都是谢席玉一手安排的,谢楷也只会认为是他在胡言乱语抹黑谢席玉。
“哦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替我安排一切。”谢不为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谢席玉发现他和原主的区别了,他现在只想狠狠嘲讽谢席玉这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