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凡是看到了那幅画的,皆面含思索,心有分辨。
或正巧因今日常岁宁穿的正是青裙,画上少女也是青裙,便更易让人联想到一处去,且二者的确有些神似,便好似眼前人正是画中人。
且更值得深思、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如何深思的,便是那画幅上的红豆了
若此画果真是常娘子赠予那周顶的,便绝不是简单“接济”二字能够解释得了了的
亲笔将红豆入画相赠,何来清白可言
听着四下隐起的议论声,胡焕下意识地道“可红豆也并非只能拿来寓意男女之情,远的不说,王维为表离别愁绪与相思不舍,以红豆为诗,不正是赠予好友李龟年的吗”
“话是如此,可那正是因王维与李龟年皆为男子,自不必多做解释。”昔致远看着那身处漩涡之中的少女,道“但常娘子是女子,情况不同,实不可一概而论。”
胡焕急道“那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常娘子就这么被人欺负吧
在他看来,无论常娘子与那姓周的先前有没有什么情愫,可既都是以前的事了,又不曾妨碍到任何人,且常娘子才是险些被害之人,如今眼看又要赔上名节这就是在欺负人
胡焕蹲身下去,急急地去推那醉倒后趴在小几上昏睡的崔琅“崔六郎君快醒醒啊”
崔琅眼睛根本睁不开,摆了摆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再喝就醉了,我可不能在长兄面前丢脸”
胡焕急得叹气“此等关键时候崔六郎君怎偏偏醉成这般模样。”
跪坐在一旁伺候自家郎君的一壶也叹气“胡郎君不必为此烦恼,毕竟我家郎君纵是没醉,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就郎君这嘴,没准儿还得添乱呢。
胡焕“”
好像也是。
“先别着急。”昔致远仍看着那少女身影,道“此事非一人之言可定真假,常娘子还未说话。”
一直站在常阔身侧,负责稳住常阔的崔璟微转头,目光越过众人,不动声色地看向那名自东罗国远道而来的青年。
“画已在此常娘子竟还要与我侄儿撇清关系吗”男人抬手抹了把眼泪。
“我赠过此画给周顶”常岁宁问喜儿。
喜儿立时摇头“自然不曾女郎只为接济他而已,所赠自然只有银两钱财而已”
女郎对那周顶本就没有什么旁的心思,有妄想的从始至终只有那周顶自己
且也不是出于什么纯粹圣洁的男女之情,不过是想攀女郎这高枝罢了
说来真是晦气,死都死了,还来要名分呢
喜儿又重申道“这画绝非是女郎送给周顶的”
“你们”那男人愣了一愣,才道“你们主仆在此一唱一和便想蒙混过去吗”
这是拿人当傻子不成
魏叔易认真地分辨了一下。
应当也不是一唱一和,他瞧着常娘子像是真不确定她这脑子,八成是真的坏过。
那拿着画的男人接着哭道“我今日拿着这画,本是为寻我侄儿下落来了,可谁知他竟犯下如此大过,我也不敢为他开脱什么但我所言句句属实,这画也是真的,常家势大,污蔑常家娘子名节的罪名我哪里担待得起我今日要想活命,怕是只能求诸位为我说句公道话了”
面对男人走投无路般的“求助”,四下众人反应各异。
“够了”
同一刻,两道声音叠作一道。
常阔看向那与自己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的人
见站出来说话的人竟是褚太傅,亦是如今的礼部尚书,众文人无不意外。
“倒不知今日她这拜师宴,究竟是碍了谁的眼了”头发花白的褚太傅走上前来,清瘦的身形依旧端直“若想在诗会上砸场子,便用诗会的法子堂堂正正地来砸扯什么女子名节,毫无新意且实属下乘,叫人烦腻至极”
“她私下与谁人来往,那是她的事,轮不到不相干之人拿到人前让人指手画脚加以评断”褚太傅的视线扫过四下众人,声音苍老却仍掷地有声“一个是杀人者,一个是险些被害丧命之人,害人性命未成,如今又来毁人名声,这是从哪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道理”
他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老乔他们跟这小女郎是一家的,为免被人揪住话中不妥之处做文章,暂时不宜多说,但他可不怕
最好明日就有人在早朝之上弹劾他失言之过,这礼部尚书的位子黄了再好不过
这般想着,褚太傅干脆指着那男人骂起来“一脸阴险丑恶之相令人作呕,满身陈年酒馊之气臭不可闻,在此学人扮得什么可怜”
“”男人怔怔地张了张嘴巴。
这看起来体体面面的糟老头子怎么还外貌攻击他
四下稍静了一静。
“晋兄,快啊”那冰盆后的谭姓青年轻捅了捅身侧的同伴。
同伴不解“什么”
“写诗啊”谭姓青年低声道“褚太傅出此妙言,机会难得,此等即事言志诗正为晋兄所擅,若出佳作必受追捧”
同伴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