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次辅,不是我不想回朝,是我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张居正让游守礼看了好茶,才说明了原因。
“那文成公,七十五岁高龄,依旧主事,元辅不过六十八岁,怎么就无法理事了呢?我今年也七十三了,虽然一副残躯,但还能为陛下分忧,元辅说笑了,元辅要回朝,陛下还能拦着不成?”凌云翼看了看自己,他七十三,大了张居正五岁,他觉得自己精力还很旺盛。
那王崇古一直在任上去世,临到了还去官厂处置了一些庶务。
“我和二位不同。”张居正摇头说道:“我很少离京,也从不参与戎事,体力不济了。”
王崇古在扬州打倭寇,在大同打北虏,一把七星环首刀舞的犹如武将;凌云翼在广州平倭、平定瑶乱,到山东斗马匪,在河南杀豪强,在朝鲜搜捕倭寇、朝鲜废王余孽,可谓是一生都在奔波。
张居正是典型的士大夫,长期久坐不动,长期亚健康的状态,身上早就有各种毛病,颈椎病、肩周炎、肝肾两亏,之前国事繁重,他也顾不得,这一次偶感风寒,这些平日里不会注意的小病,就一起爆发了。
虽然得天幸康复了,但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人活一口心气,张居正自己清楚,他那口心气散了,他最最看重的万历维新,陛下可以让万历维新继续持续下去,他自然有些懒散了下来,养养身体,安度晚年,就成了他急不可耐想要做的事儿。
而陛下最终还是允许了他安度晚年,这是陛下至情至性。
凌云翼连连甩了三下袖子说道:“元辅不在朝中,陛下把廷议都给停了。”
“我知道,陛下跟我说了。”张居正面色有些奇怪的说道:“这还不是你们,非要故意做票,让申时行稳稳当当的入阁不就完了?非要把申时行架起来,那是架申时行?那是把陛下架了上去!”
“现在好了,遂了你们的愿,陛下力排众议让申时行入阁了,廷议停罢这件事,凌次辅,你们做票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这样?还是大臣们都觉得陛下好糊弄,看不出来你们在做票?”
张居正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这帮大臣居然敢做票了!简直是胆大包天!
看起来是给申时行上了压力,但其实是逼皇帝投出关键一票,日后申时行犯什么错,也是皇帝用人不明,和大臣们没什么关系,这个前提成立,就可以对政令大做文章了!
毕竟政令执行出现了问题,都是申时行的错,是陛下的识人不明。
张居正抿了口茶,看着凌云翼说道:“大臣想的什么,我很清楚,不就是想着文张武戚,陛下失了文张这条臂膊,陛下好欺负吗?”
“陛下好欺负…戚帅从万历四年从大宁卫凯旋的时候,就知道陛下不好欺负了,只有陛下欺负大臣的份儿!”
戚继光从大宁卫凯旋,朱翊钧装可怜说大臣们欺负皇帝,戚继光怒不可遏,但仔细一想,思之可笑。
谁能欺负皇帝?皇帝的主意比张居正还多。
戚继光十六年前就看明白的道理,大臣们却看不明白,还想着张居正不在了,臣权就可以稍微往前迈一步了,丝毫不知道,是他张居正在前面拦着,皇权才没有往前迈步。
现在好了,都老实了。
人就这样,不长记性,不长教训。
其实也正常,戚继光和张居正能看明白,是因为他们是皇帝真正的心腹,皇帝从来不会对他们二人隐瞒,但在大臣们看来,就是皇帝倚仗两位大臣实施政令。
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就以吏举法为例,你们觉得是我的主意?那是陛下的主意,我不是过代为执行而已。”
“试吧,你们就试吧,当真陛下脾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