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到从淡河去臧州,有人想从臧州来淡河。
前者还在想怎么来,后者已经准备动身了。
金炉中焚烧着名贵的香料,郁金带着浅浅辛辣的气味随牛乳一样的烟气散开。
第五特坐在案前,端详着案上的一只琉璃杯。在嬴寒山的脑内,一个贪财好色的人应该有一张非常典型的脸,有肥厚而粗糙的后颈皮,被挤得很小而露出精光的眼睛。
但第五特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第五家的基因非常强悍,至少在外貌上如此。已经被雷劈了的第五浱虽然被长年的忧思算计,搞得面目比实际年纪还要衰老,但那张脸仍有美人的骨相。
他的兄弟第五特也是如此。
他是个端正的,甚至是漂亮的中年人,当他现在坐在这里,凝神注目地看着手中杯子时,甚至可以被称赞一声威武庄严。
流光在这精美的杯盏上转动,第五特出神地瞩目它很久之后,像是留意到什么一样,轻轻用指甲在它外缘刮了一下。
那里有一处很小的缺损,可能是工匠的倏忽,也可能是某一次收纳时造成的。
他看着它,轻轻皱了皱眉,松开手。当啷一声,那贵重的杯盏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第五特的心情并不好,当然了,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他只是
烦。
近来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每一样都不顺他心意。
两千人没打下淡河县城,反而被斩首了一个校尉的事情就不提了吧,那个姓贺的去而不返的老道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反正他手下有无数这种人。
值得烦的是突然变成了一根刺的淡河。
他已经听说了有一个修士在淡河县城,是的,寻常人叫他们神仙,叫他们仙人,他却能清楚地称呼他们为修士。
第五特知道他们高于凡人,但只是仙人的胎雏,就像一万个凡人之中难有一个成为修士一样,一万个修士里也难有一个真的登仙。
但他们仍旧可怖。
贺仙人那种人不能称作修士他只是有道法的凡人而已。
虽然第五特摆出尊敬崇信贺仙人,仿佛精神世界全被这个老道的教义牵着走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对手下每一个类似的方士都是这样。
第五特笼络他们,安抚他们,让他们志得意满觉得掌握了这个天家亲王,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刻把他们甩出去,没有一点犹豫。
总会有人补上空缺的位置的。
但是修士,真正的修士们啊
第五特站起身,走向悬挂着的舆图,他端详着淡河所在的方向,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个圈。
屋外来同传的下人缩在门口看着这位亲王的背影,不敢进去。第五特发觉了畏首畏尾的那人,抬抬手示意他过来。
“乌家献上的那一对双生女儿到了。”仆人低着头说,“您”
“喔。”第五特仿佛提起了一点兴致,“那我就去看看。”
春风越来越暖和了,吹得人有点困。
青黄不接的日子已经逐渐过去,农人们眺望着远处的卷云,心情安定闲适下来。
而在淡河府衙的书房里,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称不上闲适。
淳于狐狸的没骨头的毛病一看到裴纪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