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宝慈殿的花团锦簇,葳蕤繁盛的扶疏草木之下,千秋殿古朴雍容的宫殿显得气势威然,格外压抑,后殿总是佛香渺渺的宫殿里,比先帝献给慈恩寺更要高大的赤金观音坐莲像安座当中享受供奉,翡翠宝石镶嵌金身,手中白玉宝瓶碧玉柳条栩栩如生,浑圆珍珠化作水珠滚在其中,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宝座,颗颗拇指一般大小的赤红珊瑚珠点缀,灼目神气,太过金贵以至于失了佛家本应有的悲悯慈和。
虔诚跪在佛像前的便就是陈太后,陈太后并不似王太后含恨带蔑所讲那般憔悴苍败,她已是知天命年岁,可一头养护极好的长发乌黑亮泽,挽成高髻,簪着支白玉松鹤长簪,面上虽有淡淡细纹,但眉目依然可见青春华年时的清秀俊俏,她生得要比寻常女子更加高挑些,脊背从容而挺得笔直,分外气势威严,穿着身齐紫颜色鹤鹿同春纹衣裳,肤色被衬得愈加苍白,比起王太后来,陈太后神色永远含着种颇轻淡的矜贵笑意。
陈家对先帝登基一事更是劳苦功高,陈誉是先帝伴读,自幼长成的情分,潜邸时的心腹谋臣,君臣相得了一辈子,陈太后与陈誉的嫡亲兄长陈褒更是曾为先帝挡箭身亡。
先帝未登基时候,陈太后当时为秦王府侧妃陪伴在他身侧,据说感情甚笃,比之原配元诚皇后更加鹣鲽情深,先帝曾赞她“蔼若春登,澄如秋水”,元诚皇后崩逝后,饶是有继后蔺氏在,陈太后也还是被立作贵妃掌后宫事近二十年,活生生盖过蔺氏,逼得出身名门的蔺氏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
这样好的出身情分,若是再有个孩子,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之位也是触手可及的,只是叫人可惜的是,陈太后年轻时候虽诞育过一子一女,但长子谢琛四五岁将将是要立住年岁,却因着当时波云诡谲的皇子夺嫡,替他的父王,被碗下了鸩毒的真君粥给害得夭折去,而幼女谢珍自幼身子孱弱,不到两岁时候病故,谢璋登基后,陈太后便将谢琛与谢珍追作康王与安乐公主。
她笃信佛法,连续不断地跪在佛前供奉香火诵读佛经,以求得她那两个可怜可爱的小儿女能登极乐,莫要再受苦难病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循环往复,久久不停。
陈太后俯身三拜叩首,在侧服侍的婢女上前将其搀扶起来,起身时候她平静抬眼往上看,只见被好生供养的金身佛陀慈眉善目地冷眼旁观世相万千,好像世人参不透的命途浑然不过是消遣。
走出佛殿后,看着眼前青绿,陈太后淡淡笑道“赏花宴的事操办如何了”陈太后的声音落得轻而稳,略带些暗沉的沙哑,叫人很难知晓她青春时候曾经有管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明亮的好音色。
陈太后身后跟着是陪着她自小长大的朝露嬷嬷,她面目寻常,穿着打扮皆极为规矩朴素,低声回道“方才奴婢去瞧过了,有刘尚宫与莫尚宫两位在操持,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分外不错,娘娘安心就是,您前两日才着了场风寒,应好好休息养养身子才是,等过几日赏花宴上还是要由您费心的,宝慈殿那边一心挂念成段表兄表妹情分,可是”
朝露嬷嬷虽未明说,陈太后却心知肚明她这是觉得王太后依靠不得,她笑意不变“清莹年纪轻,性情向来活泛些,重明本就是她的心尖尖,先帝驾崩后,重明更成她世上唯一指望,难免的有些太过紧张急切,生怕着呀,有人把她的宝贝心肝给夺过去,不帮衬她,皇帝不也纵着他亲娘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