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儿,你怎么我、我是你的母亲。”
嬴政如冰似雪却又似乎没有任何波澜的目光之下,赵姬愕然抬头,给出答案。只是母亲这样的词汇于嬴政而言不免太过久远,同样失去其所应具有的意义。
以致于嬴政对这词汇的印象,最终停留在那母子决裂之际,又或者是赵姬选择情人而将自己抛下之时。
遑论于嬴政的记忆中,在那些被他所刻意忽视、忘却和埋葬的过往里,关于此间的种种似乎太过模糊。以致于嬴政同样分不清楚,真实的记忆中是否真的存在这么一段。
然而薄唇抿紧指尖一点点收拢泛白而后松开,嬴政的手最终落在了赵姬的脖颈之上。
“母亲吗”
嬴政如是言,眉头皱起,试图将利刃也好刀片也罢,于指尖凝聚。但那手相较成年后的自己而言却又无疑是稚嫩的、瘦弱的、无力的,以致于嬴政半晌,嬴政手下并没有任何武器生出。
好似是再度回复到了那无仙亦无圣的世界,回到自己手中全然无有任何反抗力量之时。
“是的,政儿。我会保护你的。”
除了柔弱与美貌以外似乎一无所有的赵姬如是言,面色一点点变得坚硬,好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定下了某种决意。牵了嬴政的手,将他带到了那简陋的屋室之内。
内间的种种对嬴政而言都是极熟悉且陌生的,仿佛是于此生活了无数年,度过了那堪称是童年的时光。而赵姬的行为与态度在未曾回到秦国未曾渐行渐远之前,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之间自然是有着温情时光的。
只是深知自己处在幻境之中,并且不愿意被这一切所支配的嬴政对此并没有任何怀念。一双眼珠清冷冷、黑黝黝,没有任何情感的看向赵姬,好似是要透过那皮肉看透皮囊之下的灵魂。
因自出生后不久便一直受到欺辱与仇视、恶意的缘故,彼时的嬴政眉眼间本应当是阴沉、桀骜、锋利且充满野心的。并不甘居于人下,更不甘对着任何人而低头和俯首。恰如同一柄未曾打磨的天子剑一般,虽然尚未染血,却可见锋芒。
然而此刻,当嬴政的目光落在赵姬身上之时,审视、评判与打量。恰如同那高居在三尺神台之上,看似漠不关心却又将一切看透的神明。
如渊如山。好似是那被锻造、打磨良好的名剑被藏在匣中,一旦出鞘,便是天崩地坼。
掀翻一个世界。
但世间诸事,于嬴政而言,在过往成灰八百年时光倥偬,在原身身上再醒来
能够将嬴政心绪挑动使之升起巨大波澜的事情似乎少之又少。恰如同那早已经燃尽的烈焰,又如何能够叫嬴政随意将情绪展露再燃烧出燎原的大火来
但
“够了,政儿醒醒”
眼前一片血红尚未曾全然长开的眉眼染上阴戾,嬴政手持木棍的手很稳,找准的角度同样很稳。恰是人体最脆弱最薄弱的位置。
有发丝散落在眼前,有薄汗生出。
握着木棍的手一下下落下,纵使孩童的身躯并不具有足够的力量,而嬴政的手边同样没有吹毛断发见血封喉的利刃。但嬴政却无疑是一个再冷血且优秀不过的猎手。足以找准时机,完成击杀。
对一个成年男子的击杀。
但这并不算完。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泄愤,又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嬴政的思维同过往、同那些未曾发泄出来的情绪相融合。纵使内心深处已经足够判断出那心怀不轨、想要做出什么的男子的死亡,可是嬴政手下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阴狠,冷酷,心机深沉,恍若疯魔。
直至赵姬将嬴政死死抱住,揽到怀中。于是嬴政握着木棍的手终是松开,随意的瞥过一眼那叫自己偷袭、打杀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成年男子。认认真真的看向眼前的妇人。
“母亲,”
谁也说不清楚,这一刻嬴政喊的是曾经在邯郸城中相依为命,并且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母亲。还是于此幻象中,几乎叫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妄的母亲。只是久远的词汇吐出,少年人的皮囊之下,嬴政对此却又似乎是极疑惑的。
即便嬴政并不需要任何的回应与答案,更不需要将过往追寻。
因而嬴政不过是偏了头,恍若陈述一般给出问句。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赵姬并没有就嬴政的话语给出答复,只是下一刻,在赵姬的目光中,属于嬴政的身影拉长,变成面目冷硬的青年王者模样。周遭之画面与场景再度生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