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的只有马城一人,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比在医院时更坦然,也没了那时隐约有些低落的情绪。或许确实是因为马城病情转好,他才有了这样微妙的改变。
看到江秋,他倒是没有先前他所说的惊讶,又或许是把情绪收束住了,和在医院做好见到警察的准备以后,没有在一开始表露出过多的担忧的表现是同一个理由。
“我们听说,马俊定期会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您是知情的吧”
“是,”马城点点头,“他确实有一些心理上的问题,不然我也不会不让他完成学业。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毕竟有隐患在,他也害怕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不仅仅是丢面子的问题。具体的病情情况我目前不清楚,你倒是可以等他醒了去问问他童医生那边我知道,不经过本人允许,他是不会暴露病人隐私的。”
江秋也像是了然,随意的翻动了一下手上的资料,当着马城的面多看了几眼,隔了将近二十秒,又像是突然才发现了什么,才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那您是怎么知道他的病情的呢”他好像有些适时的困惑,“或者说,您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在什么时候,有什么诱因您是怎么产生怀疑的”
一连串的问句并没有打断马城从容的反应,反倒让他苦涩的笑了笑,让人看不出意味何在,没有任何的破绽。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觉得他和普通孩子有什么不同。”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一个家长一样感慨道,“他的成绩很优秀,我们家有大女儿,她比他更优秀,所以这并不突出。但我们没有忽视他的成长,只是很多他平时做的,在我们看来和调皮一些的孩子没有区别的小事,譬如偶尔暴力,喜怒无常,反复积累起来就显得更突出这才引起了我们的警惕。
一开始也只是警惕,我们不是专家,不可能因为一点点性格问题就觉得他必须被关起来,只会想着要潜移默化的改变他。然而后来,还是造成了一些损失。”
江秋仍然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真的很真诚,连眼神里的愧疚都恰到好处。
“他在学校和人打架。在我们家的家教里,从来不允许发生任何一种程度的斗殴。后来我以为是不是我的教育出的问题,但当我问起这件事,他却说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控制不住自己这才引起了我真正的担忧。
我带他去找了心理医生,才发现他存在的问题。那时他恰好高中毕业,马上就要独自进入校园。我面临着选择,他的前途和危险性之间的纠葛和抉择,但还是在和他的商议中决定,让他独居在外。直到他的病完全治好为止。”
江秋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既然是您带他看的医生,那您又为什么不知道他的病情呢”
马城摆了摆手,“那是当时的说法。在那以后,他和我们分开,我就没有过多干涉他的治疗了。我确实希望他早点痊愈,但是过多的干涉只会让他心乱。当时他搬出去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他在发现病情的痛苦中,失手打伤了他的姐姐你们或许觉得她很冷漠,不喜欢自己的弟弟,但这也是情有可原。
他很害怕回家,不仅仅是因为自卑,也是因为怕伤害到家人。其实,我这里有他这几个月在家的监控录像。如果你们去过他的公寓,可能看见有装在各个角落的摄像头那是我派人安装的,他也清楚。独居在外,我总还是担心他的,毕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那个监控在几天前就断了,以他的性子,我想应该是拆了。”
平心而论,他说的心路旅程叙述确实挑不出错处。
梁安看向江秋的侧脸,不用提醒,他应该也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那您知道,有什么比较憎恨他,或者想要杀死他的人吗”还没等回话,他又飞快接上了第二句,“之前那件案子我想您也有些疑惑。我们怀疑可能是有人蓄意谋害才导致他发生这样的意外。我想,如果不加制止,这种事如果再度发生,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既不明确有人谋害,也不说清一定是自杀,江秋并不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想要告知一些事实。
“或许,有没有什么别的人,在他离开家以前就已经对他产生了怨恨”
梁安确实也从没见过这么健谈的这位江医生,看着这情境还有些新奇,甚至抛却一些焦虑,还有点想多看一会儿。
“很抱歉。”马城摇了摇头。显然,他这是要坚持软硬不吃。
江秋回过头,看向梁安的方向,两人对视了一瞬间。
在没有任何基础事件或者证据的情况下,让一个人说出一件让他隐瞒许久的事显然是空谈。但他们的目标并不在此,只是为了抓住一个破绽。
这一切只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而不仅仅是另外甚至可以说是临时决定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