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
他仅此四字,全然不再多说,李遂宁则复行一礼,答道:
“未得真人万一!”
李曦明含笑点头,道:
“这本也是段师徒的情谊,只是早时隔着东海迢迢,莫能成全,如今难得相逢,不如续上,叫他做个记名弟子,也算是不枉受道统。”
这段话落在这位真人的耳中,叫他目光复杂起来:
‘弟子…’
这番拜师的话语,前世刘长迭听过极相似的,同样出自李曦明之口。
‘只是…不是真人李曦明,是七公子李曦明。’
刘长迭两世为人,真真体贴的弟子只有这一个,乃是前世李曦明的长子李承晦,这孩子是极孝顺、极聪慧的,可终究为他刘长迭胡作非为所害,李家也失去了这个中流砥柱的阵道修士——当年李曦明前来讨要道统,他毫不犹豫地给出真传,亦是有弥补之心。
他虽然已经走出来了,可如今见了这幅场景,刘长迭怎么不痛?他哑口无言地摇摇头,道:
“既然受了道统,就不必记什么名…我这一生颠沛流离,没有仙宗仙峰要继承,分不出什么门内门外,好在也没有什么天大的麻烦,能收你为徒,也算幸运…”
李曦明沉吟点头,心中已经隐约明白刘长迭出现在湖上的缘由,李遂宁却又惊又骇,且喜且忧,算不清自己又改变了什么——可他筑基之身,此刻当真没有什么话语权,心里想的更是一个字也不能说,只能顺势跪下来,恭声道:
“弟子见过师尊!”
只是低眉的一瞬间,他隐约扫见侧旁的金色,自他入殿的那一刻起,这位殿下未发一言,金眸紧紧地、专注地落在他身上,充满着若有所思之色。
“好…”
刘长迭眉眼多了分笑意,默默点头,便从袖中取出香来,道:
“既然承了我的道统,也该认一认祖师!”
这话一出,李绛迁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从青年身上移开,听着眼前的中年人正色道:
“我之阵道,乃是从东海得来,得自梁代的古修“周饶”真人,虽说图录已失,传承不兴,种种痕迹不见,可须谨记道承,不可为数典忘祖之举。”
李氏传承至今,已经对近古的不少道统有所了解,这一句话兴许旁人听不出来,李绛迁却已经有了怀疑:
‘恐怕这位前辈…对自己道统的认知亦不多。’
于是行了种种礼仪,奉了香火,李曦明等了这一阵,终于有了机会,轻声道:
“世伯一向远离海内纷争,今日竟然到此处来了…可是因为怕我家阵法误了时辰?”
提起这事,刘长迭面上的笑容淡下去了,静静地道:
“其实也没什么,那位龙属的大人说明白了,我反倒放下了这些忌惮,却想起来一点。”
“『库金』道路不能证,却未必不能走,哪怕是无用功、哪怕是掺杂了其他道统,我也要走一走,有几道神通在身,好硌一硌大人们的牙。”
他面带笑意,道:
“早些时候只觉得我自家有麻烦,生怕引到你们头上,如今也看明白了,你们也在尽力一搏。”
此言一出,不但在场的两位真人齐齐沉默,低眉的李遂宁亦是心中震动:
‘这位远变真人…其实知道的东西并不比谁少!’
刘长迭并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提起老人李玄宣来,想来也是想念许久了,李曦明点了头,同他往洲中去,山间便骤然一空,只留下李绛迁一人。
这绛袍青年站起身来,在山间踱了几圈,饶有趣味:
‘早听说这孩子得太叔公、父亲看重,以为是不过一阵师,并未在意…如今看来,却也是极有意思,可不比我那乖侄子差!’
他目光灼灼,面上带笑,足足站了十余息,自家妹妹化为清光降下,这才抬起头来,方要言语,却见着李阙宛神色凝重,低声道:
“龙属来人了!刚才被我拦在山下,引到了密林,眼见了两位长辈离去,我这才来见你!”
“龙属?!”
李绛迁神色一凝,眯眼道:
“是复勋的事…还好有你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