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道“奴婢早前在针工局,和司礼监住街坊,认得司礼监每一位秉笔和随堂。还有一位典簿,先前奴婢给他打下手,往宫里送补子蟒衣等。如今那位典簿高升,调往诰敕房了,听说诰敕房就和内阁挨着,奴婢上那儿找他去,让他给阁老传话,一准儿能行。”
这么靠谱的条理,点亮了金娘娘的眼睛。她霍地坐直了身子,“真的你能去”
如约点了点头,“奴婢虽也害怕,但为着娘娘,不拘怎么都得去。娘娘这回是太仗义,一心给绘云姑姑撑腰,才失手误伤了玉露姑娘,奴婢看得真真的。如今娘娘保全了绘云姑姑,一个人受惩处,从贵妃降成了嫔,奴婢心里替娘娘难过。要是能见着阁老,请阁老和皇上求情,或许皇上网开一面,过两日就免了娘娘的罪责,也不一定啊。”
她完完全全顺从金娘娘,立时就和那些推三阻四的人不一样了。金娘娘简直对她刮目相看,“真没想到,我还有你这员福将。”
如约说不敢,“奴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娘娘好,奴婢们也跟着沾光。再者,娘娘先前担心,万岁爷心里生娘娘的气,往后不来走动,这事保不齐就成真的了。娘娘还是要想法子笼络住皇上,不时送些点心、小物件等。只要皇上记着有娘娘这个人,就不愁将来没有翻身的机会。”
“对。”金娘娘扔下了手里的团扇,“我也是这么想。她们一味劝我忍耐,忍耐就能把位份忍回来吗万岁爷嘴上说得好,转头就把人撂下了,宫里那么多嫔妃,不缺我一个。”
金娘娘既然认同,让如约跑一趟内阁的事,就算是说定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探得今天皇上不视朝,官员们照例在衙门当值,也就不用掐时辰了,直接领了牌子出门就是。
从永寿宫出来,这是她头一回在大内行走,能够穿越半个紫禁城,抵达大内最南端。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往右出启祥门,走的是养心殿西夹道。顺顺溜溜一路往南过十八槐,穿过内金水桥外的广场,就到内阁了;往左出咸和门,走的是养心殿东夹道。东夹道上有个叫遵义门的随墙门,是进出养心殿的必经之路
必经之路,她实在很好奇,养心殿内究竟是什么样。皇帝居住的地方,又是怎样一个人员安排。
因此不用多思索,直接拐弯往东。穿过近光右门,远远就能看见遵义门上进出的太监。
她的心提溜起来,盯着那去处,一直往前走。接近遵义门的时候,脚下略放缓了些,本以为能够窥得一点养心殿内的布局,谁知遵义门并不直通养心殿,一眼望进去是条笔直的甬路,甬路上朝南开的门,才是正经进出的养心门。但那地方等闲不能进,除却当真入养心殿回事,否则一般二般,路过不得。
深深望上一眼,倒也不灰心。已然近在咫尺了,没有枉费两年来的努力。
收回视线,待要继续往南行,偏巧养心门外围房后绕出个人来,极浓黑的眉眼,眼皮子上一道很明显的疤,看上去有些凶相。他盯了如约一眼,“你是腊月二十九那晚,在螽斯门上冲撞万岁爷的姑娘吧”
如约忙顿住了脚,知道他是皇帝跟前的总管太监章回,自己那天晚上险些就被他处置了。因此格外恭顺地向他行礼,“回师父的话,是奴婢。”
宫里的太监们,一向不喜欢有人管他们叫公公,因此底下的孩子们不是叫师父,就是认干爹。这小宫女倒是有意思,跟着太监们一样叫师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万岁爷都让她活了,自己也不必和她过不去。
“怎么打这儿过这是要上哪儿呀”章回上下打量她,大日头底下看这姑娘,生得鲜明,肉皮儿能掐出水来似的。转念再一想,她都上永寿宫当差了,还能是什么事,便问,“奉了金娘娘的令儿,上内阁搬救兵去”
这种时候撒谎敷衍没有必要,如约掖着手道“师父,我们娘娘伤心,想见至亲宽宽怀。”
章回发笑,“要见至亲,不让人传首辅夫人进来,偏要见首辅”不过和个小宫女也说不上那些,摆手道,“去吧去吧,不过走这条道儿,绕远路了。乾清门前的天街不许宫女子走动,你要留神看好路,别走错了,回头再受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