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液池上风光是真好,承光殿往西有一条玉河桥,连着棂星门,直通西安门大街。小时候她跟着族里的孩子,正月十五上那儿买兔儿爷,好愉快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高兴。
视线调转过来,再瞅瞅这承光殿,先前好像看见,门头的匾额上还雕着神仙呢
然而就是那么一打量,诧然发现皇帝正看着她,心头顿时一蹦,忙做小伏低地呵了呵腰。
皇帝眼中呢,这宫女吃饼的样子很稀奇,先是喜滋滋咬一口,后来就噎住了。也不知是饼子太干咽不下去,还是味道不好,齁着她了,总之一咀一嚼,仿佛品出了世间百味。
其实紫禁城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包括这些最寻常的宫人。几回见着她,她都是一副恭顺谨慎的样子,大概只有咬饼子的一瞬间,才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泛。
皇帝的探究也只是一小会儿,复又转身走开了。承光殿里稍作停留,还是要回琼华岛。今年上巳节要办曲水宴,扎在人堆里让他烦闷,但幕天席地坐在沟渠旁宴饮,可以让他忆起幼时的点滴。
饼子吃完了,嫔妃们收拾妥当,清理干净衣裳,又补了补脸上的粉。庆幸回去的时候有小轿坐,一顶顶都停在承光门外呢,再不用靠两只脚硬走了。
如约得先行一步,去轿子内外查看,防着金娘娘坐得不舒坦。
可刚迈出宫门,迎面遇上了余崖岸,他在琉璃门前站着,板着脸问“姑娘伤着了吗”
原来正殿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到底是锦衣卫。如约欠身行了个礼,“多谢余大人关心,奴婢好好的。”
嘴上说好好的,实际却是并不好。余崖岸偏头打量,视线落在她被燎出细洞的衣袖上。
“上回余某受伤,是姑娘帮着换药,这回姑娘不便,余某好歹也得关怀关怀。”
如约不需要他的关怀,要不是有诸多顾忌,甚至想先从他身上下手。无奈锦衣卫作风蛮横,也不和你多啰嗦,还没等她推辞,手就被他强行拽了过去。
掌心有两个绿豆大的水泡,边缘发红,伤得虽不严重,疼应该是真疼。
余崖岸抬了抬眼,他在表示关心,但那眼神却像审犯人,要上重刑似的,寒声道“姑娘没说真话。”
如约强压下惶恐,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余大人,人多眼杂,千万别让人误会。”
余崖岸一哼,“怕了要是果真有人说闲话,余某就向皇上讨了姑娘,让你跟我回家。”
这是莫大的冒犯,不说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就算是寻常交情的两个人,也断乎谈不到这上头去。
如约顿时拉下了脸,抽回手道“大人,我虽是伺候人的奴婢,但我不供人调侃取笑。余大人要是不尊重,就恕奴婢失礼了。”
她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让余崖岸觉得可笑。他见过太多的女人,不管是宫人奴婢、青楼花魁,还是官家小姐,只要他想,没有一个不上赶着巴结。如今这针工局出来的小宫人,不急于脱离苦海,一脑门子死脑筋,让他诧异之余又多了几分探究,“得罪了我,你魏家满门都要遭殃,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