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淑今年十二,已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
她穿一件淡粉的宫缎银鼠袄,梳着双螺髻,与温从阳有七分相似的圆润白皙面庞上都是笑意,甜甜叫了一声“嫂子,哥哥”
“从淑”纪明达连忙见礼。
虽然是亲表姐妹,但今日毕竟是她新妇敬茶,能让夫家妹妹出来相迎,可见外祖母和舅母着意给她体面。
温从阳也已回神,回妹妹一声“外面冷,快进去吧。”
温从淑便又一笑,先走了进去。
纪明达离开两个嬷嬷,与温从阳并肩入内。
新妇端庄整肃,款步行来,神情姿态无可挑剔。
张老夫人与理国伯夫妇先是相视而笑,便看见温从阳走在新妇身边,虽然仍是青年俊俏公子,却被衬得几乎没了形状
不待母亲与妻子怎样,理国伯已沉了脸。
昨日好像长进了,这才成婚第一天,就又成了原样
怕他在这时候教训儿子,何夫人忙说“以后就有明达教导他了,迟早都能改正过来。”
大姑娘她的儿媳妇可是文武全才,不但诗文比男人不差,连骑马射箭打马球都带着小姑娘们赢过男人,还愁不能教从阳上进二姑娘嫁进来,怕不是只会更引从阳胡闹
都是一家人,这话并没着意放轻声音,纪明达与温从阳自然都听到了。
温从阳只能深深吸气,掩盖瞬间涌上来的烦躁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纪明达是姐姐,又样样学得好,所以她教导他,他不想听,人人都说是他不好,连爹娘和祖母都一样现在她占了妻子的名分,更能一辈子名正言顺“劝导”他
连顾嬷嬷和那些奴才都知道,讨好纪明达比奉承他要紧得多
敬茶自然没有人难为纪明达。
一家子不用太避讳,礼毕,便一同在张老夫人房中用早饭。
虽然长辈们都不叫她服侍,但纪明达坚持侍奉过太婆婆和婆婆各三筷,才坐下一起用饭。
张老夫人与理国伯心疼她懂事,理国伯更看儿子不顺眼,何夫人却喜欢得很。
她又想,果然是大姑娘才好,若是二姑娘,怕不是老太太才说一声不要她服侍,她人就已经在椅子上坐好等吃了
用完饭,理国伯不好久待,向母亲告辞出去。
张老夫人便叫两个心肝宝贝一人坐了一边,笑问外孙女“你见过院子里的人没有那都是我和你太太挑的,也难保有偷懒藏奸的。你觉得谁不好只管说,再给你选合心的。”
“我早起已见了一回,现下只觉得个个都是好的,多谢老太太和太太替我们操心了。”
纪明达说话滴水不漏,又笑向何夫人致意。
何夫人越发地高兴了。
她才要说让新儿媳妇多管教管教儿子,给他这野马好好地紧紧笼头,也好让老爷高兴,便见儿媳稍稍颦了眉,疑问说“只是我看,从前服侍在大爷身边的丫头少了一个。我记着大爷房里只属她最得用,从前一应事都是她管,还想找她好好问一问,人却不见。”
纪明达赔笑看着外祖母,又看舅母,问“她似乎是太太陪房家的孩子,难道,人已经放出去了吗”
何夫人半张开嘴又忙合上。
她怎么忘了不是怎么这就提起了这一茬
从阳真是那就是一个丫头,让她过去伺候能怎地好过现在难堪
她那些侥幸的想头全飞了,更没了主意,只看婆母是如何说。
张老夫人搂着外孙女的手也不动了,转头看孙子。
温从阳浑身发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