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公案”后面,坐着的那个人,大概就是上元知县,四十来岁的模样,面带长须,端坐在公案后,穿上穿着大红官袍,头戴一顶乌纱帽。公案东首桌边坐着一笔吏。
胡唯良见原告、被告都上了堂,便将案上惊堂木一拍,沉哑着嗓子问道。
“原告,你叫什么名字?”
“回县尊,小子姓赵,名鸣川,兵部郎中正赵恩惠正是在下家父,现在于南京国子监就读。”
赵公子一开口,就堂堂正正的摆出了自己的身份。
兵部郎中正的儿子!
施奕文一听,眉头忍不住一挑,这是几品的官?而他身边的女子更是浑身一颤。这可是达官贵人的儿子。
在他摆出身份时,胡唯良的眉头微皱,他的身子动了动又问道。
“原来也是官宦子弟,且是国子监监生,既然如此,看座。”
待赵公子坐到椅子上,他才继续问道。
“不知赵公子今日所告何人?”
“回县尊,我一告这恶贼阻我抓拿逃奴,二告这逃奴,罔顾国法,背离主人,私自嫁人,还请县尊主持公道。”
说完话,坐在椅上的赵公子手持扇子拱手行揖算是见了礼。
“被告,你有何话说?”
被知县一问,施奕文刹那间便定了主意,心下连几个念头闪过,因不紧不慢说道。
“回县尊,这赵公子说许娘子是赵家逃奴,未尝不是垂涎其美色,若是我大明但凡权贵豪绅见得美色,既可指人为逃奴,强掳民女其回家,那又要国法何用?”
眼前的局势明摆着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应该把事情往大了扯。
“许娘子本是四川人,四年前与其相公搬来南京,何时成了赵家的家奴?是不是逃往,往四川一查便知。”
台上的知县愈听眉头皱得愈紧,打量数眼施奕文,心道,这小子一上来,就言道国法无用,权贵蛮横,强掳民女,这罪名扣的可真不轻啊!
“如何查案,本官自有分寸,又岂需要你在这指手划脚!”
厉声训斥一番后,胡唯良才继续问道。
“赵公子,既然说这许娘子是你家逃奴,可有证据?”
“回县尊,自然有牙行画押的卖身契,四年前,许娘子相公来到松江后,因家贫难以为断,才把她卖入我赵家为奴。”
“大老爷、大老爷,民女冤枉,民女冤枉,民女与相公恩爱,而且家中也还算过得去,相公怎么可能把我卖入赵家,若是相公卖我,这赵家又怎让我离开?民女相公三年前就已故去,三年来,民女迫于生计,时常往来线庄,靠刺绣为生,要是逃奴,怎么会没人发现……”
许娘子不住的叩头伸冤时,那赵公子已经取出了卖身契,呈了上去。
“是不是冤枉,本官自有公断!”
接过卖身契,知县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确定有牙行签印,然后又交给一旁记录的刑名师爷。刑名师爷接过卖身契后,就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会便说道。
“回县尊,这卖身契上确实有牙行签印,也有定契人指押,这指押也确实是女子所按,而且以指印疏密来看,指押女子的身个应该与许娘子相近。”
刑名师爷的鉴定让赵公子唇角轻扬,面上露出得色,而许娘子那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喃喃道。
“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我不是逃奴……”
惶恐之余,许娘子抬头看着施奕文,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急的说道。
“公子、公子救救我,救救我,我,我真不是逃奴,真不是……”
说话的时候,那许娘子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瞧着这一幕,胡唯良一怔,嘴角嚅动了一下,心下虽然有些疑惑,但卖身契在那摆着,于是便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