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陈二牛又辛苦劳作了一整日,直到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刚迈进院子,陈二牛远远就听到了正房里传出的哭泣声,他止住脚步,摇了摇头,调转方向去了偏房。
冯初娘和他家夫人是闺中密友,这事陈二牛也是才知道不久。刚开始修建水渠的第三日,他从外归来撞见了正趴在吴三娘肩头哭的冯初娘直接就愣住了。
后来吴三娘才告诉他,原来吴三娘和冯初娘是自小的闺中密友,吴三娘的外祖家就姓冯,算起来两个人还是隔了三代的堂姊妹,吴村和宁村又离得不远,二人年纪相仿,是一直玩到大的好友。
只是后来冯娘子跟着李娘子卖起了卤味,冯家有了些钱,就把两个女儿都送去了学堂读书。吴三娘到了年纪就成了亲,冯初娘则一直都在学堂里读书,十八岁了还没有相看人家。
那一次睡在偏房的陈二牛其实听见了一些冯初娘的哭诉。
村里有些人看见她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就背后说她闲话,造些很难听的谣。
陈二牛觉得若是换他才不吃这个气呢,冯娘子是卤味铺子的厨娘管事,他要是冯初娘,就去找阿娘走后门进卤味铺子当厨娘,活轻松安稳还体面,也不用在外抛头露面。
可冯初娘只哭了一会,第二日陈二牛在工地上看到她的时候冯初娘又变成了那个稳重负责的冯大娘子。
后来陈二牛又遇见过几回冯初娘趴在吴三娘怀里哭。做水利监管总是有处理不完的烦心事,有人偷偷给她下绊子啦,村里的老人仗着名望给她甩脸子不配合啦,有人觉得自己挖的那块地里面石头多要求要多工分啦陈二牛只是听了两句就忍不住咂舌。
要是他遇到这样难缠的事,早就撂担子不干了。就算接着干,他也一定会去找李娘子给他做主。
可冯初娘却什么都没有做,她既没有撂担子,也没有去找李娘子告状,她只是日复一日管理着水渠修建事务。
陈二牛一开始的满心好奇到了后来都变成视而不见了,他轻车熟路地往侧房竹席上一趟,半刻钟不到就合上了眼睛。
反正无论冯初娘今晚哭得多伤心,明日一早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工地上接着干她的活。
在半梦半醒间,陈二牛心想,其实也先前也有许多不同一开始,冯初娘隔三差五就要哭一会,现在已经到了十天半个月才会哭一回了,说不准再过些时日,冯初娘就不会再哭了。
现在村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会觉得冯大娘子不配骑在他们头上管他们了,反而大部分人都觉得冯大娘子处事公正、有理有据
陈二牛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果然冯初娘已经不在了,吴三娘已经醒了,正在蒸饭,陈二牛就趁着这个时间把火灶边上积攒的柴火灰都用铁斗铲了出去,堆在篱笆边上,日后统一拉到村中堆肥处。
李娘子会派人过来领着他们一起堆肥,陈二牛和吴三娘都是第一年分家出来过日子,这些东西都还不会自己弄。
餐桌上,吴三娘边吃饭边对陈二牛道“我听初娘说咱们县里下了新政策,只要一家人里面有一个人是漳县户籍,他的直系亲属就可以跟着落户漳县。”
“你老家穷哈哈的,一大家子十三口人就紧着那百亩地吃饭,年年都养不活小孩。”
陈二牛脸色也愁了起来。可不就是养不活小孩吗,他大嫂生了四个孩子,只养活了一个,其他三个孩子都夭折了,剩下的几个兄长更是连妻子都娶不起,妹妹倒是嫁出去了,只是嫁的也不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村子里的田地就这么多,他家除了祖父留下来的四十亩永业田外,剩下十三口人总共也就分到了六十亩地,交完税以后剩下的那点粮食都不够糊口,他们兄弟几个都饿的面黄肌瘦,要不然他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当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