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吕不韦偏偏还想继续拥有这么大的权力,这些权利地位都是吕不韦经过数十年的艰辛奋斗所得来的,他当然不想放弃,再一个,突然从权倾朝野的相邦变成一个边缘人,这种巨大的落差是很难接受的。
吕不韦没有越位的想法,可他却挑衅到了世上最不可侵犯的东西君权。
嬴政是不会让任何人的权利超过自己的君权,王权威严,至高无上,容不得一丝冒犯。
偏偏吕不韦又和嬴政政见不合。
秦国以严法治国,奉商君书为圭臬,可吕不韦是个集百家思想的杂学家,他总是觉得商君书中有些律法太过严格,不适合执行,还奉行义战,这在以统一六国为己任的嬴政心中,是一件极其不合时宜的事情。
如果将吕不韦的想法放在和平年代,是很实用的。可现在是群雄并起的大争之世,他的为政之道与嬴政相左,与当今之世亦不符合,各国之间你不吞并我,那就等着被我吞并吧,所以,只有严峻的刑罚才能控制黔首们一心对外,杀敌得爵。
还有一点,吕系的某些官员更没有看清形势,似乎还想要维持那个只知相邦,不知秦王的旧场面。
下场自然是死得很惨。
这些官员的死亡同样带走嬴政的最后一丝耐心,他终于出手了。
某日朝会上,姚贾站出来率先发难,弹劾文信侯广纳门客,结交官员,对相邦府中的各类门客毫不忌讳,带坏了秦国官员们端正严肃的风气。
姚贾就用是他那灵活的脑子和嘴才在秦庭内混得如鱼得水,他写的奏书自然也是句句严谨,字字可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吕不韦据理力争,试图辩驳,最后甚至想要拉姜珂下水,言说姜长史同样广纳门客,为何无人说她
可吕不韦却忘记了一件事,如今世上道理并非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也不掌握在多数人手中,不在仁德慈善之人手中,更不在奸佞诡诈之人手中。
道理掌握在身居高位之人手中。
即使吕不韦能将铺满砖石的大殿说出花来,他的命运也无法改变。
重头戏一幕又是一幕,很快又有人站出来揭露了一个大秘密。
郑国是间谍。
其实这事早有苗头,修水渠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短时间内可能无人在意,可这十年来,秦国一直被制衡在函谷关内,无暇东出,时至今日总有人会反应过来。
只要稍微一调查,就能得出结论。
如今水渠已成,和都江堰一北一南遥相呼应,灌溉数万亩良田,郑国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重要一点,郑国当年本是文信侯的门客,这其中的勾连弯绕,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不是二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秦王大怒,问罪吕不韦,罢黜其相邦一职,令其迁到自己的封地河南雒阳度过晚年,处理好府中事宜后就立刻离开咸阳。
吕不韦收到这封文书时,沉默了很久,不愿面对,他辛苦打拼数十年建立起来的高楼,才半月之间,就塌垮了。
他已经不年轻了,经过这样的打击,又一瞬间老了不止十岁,他的鬓边生出白发,眼神也不似从前那样精明。
不过,好在他的那些宾客们还有不少愿意跟随他去往雒阳的,这是他消沉生涯中唯一的一点慰藉。他收拾行李,选择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离开了咸阳,这座他打拼半辈子的城市。
吕不韦被罢相的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吕不韦的声望和能力在六国间众人皆知,于是各国络绎不绝地派出使者来雒阳招揽他,想让他为自己的国家效力。
看着眼前这些相望于道的使者,吕不韦恍惚间又回到自己在咸阳时宾客盈门,治理朝政的日子。
可惜,这又犯了君王的一项大忌,吕不韦从前身为国家重臣,知道秦国许多机密内幕,嬴政恐其生变,立刻派人送去了一封斥责信和迁徙令,再次命令吕不韦带领全家迁徙到巴蜀地区。
河南富庶,巴蜀贫瘠,地形险峻,封闭落后,且巴人,蜀人的文化与中原大不相同,名为迁徙,实际上又是一次贬谪。
吕不韦虽商贾起家,但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其被嬴政一贬再贬,不如自己主动赴死,留下最后一丝体面,于是一杯鸩酒了却残生,自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