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三点,景区的马路阒寂冷峭的只剩落雨,孤寂飘荡。他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超高速的车辆一个急刹车,惯性带动着他往后靠,脊背撞上驾驶椅。
他抬头,右手边是枯木玉兰和颓败楸树,右手边是一面深黄色的墙。
高墙飞檐下,藏着“天竺寺”的牌匾。
“拜佛祈福要赶早。”
这句话,季司音从昨晚念叨到今早。
阮雾的生物钟是七点起,特意定了六点的闹钟。
季司音以防起不来,通宵玩游戏,压根没睡。
出发前,阮雾劝过季司音“你要是真的很困,咱们就改天再去吧”
熬了一整个通宵,季司音眼窝深陷,嫩白的脸有两坨浅青色的眼袋。她摇头,目光倔强,“不行,我要去。过去要半小时呢,我在车上稍稍眯一会儿。”
阮雾敌不过她,于是在手机软件里打了辆车。
还未到早班高峰期,清晨的马路格外通畅,越靠近景区,气温越低。
天竺寺位于山中,南城是南方城市,山里栽种生长的树木是常青树。清晨起雾的山野,像是梦中仙境。
那年南城的初雪就是这一天来的。
先是颗颗粒粒的雪籽,嘀嗒砸在车窗上,继而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荡在空中。
风霜涤荡群山。
耳边是季司音惊呼的声音“下雪了哎。”
阮雾轻轻嗯了声“下雪了。”
季司音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发朋友圈,以此方式留住这场雪。
没一会儿,车驶到目的地。
司机说“外部车辆不允许开进去,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俩沿着前面的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后右转就是天竺寺。”
细软的雪花落在肩头便化成水,阮雾路过商店时,买了把伞。
极薄的一把透明伞,因在景区,价格翻了好几倍。
季司音喜欢得紧,撑着伞让阮雾给她拍照。
她站在庙宇前,宽阔的飞檐与姜黄色的墙当做背景,阮雾寻找角度给她拍照。
阮雾往天竺寺外走了几步,像是发现了什么,驻足在原地。
季司音连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她好奇地循着阮雾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辆深黑色的轿车,突兀地停在寺庙外。
季司音半疑半惑地走到阮雾身边,替她撑伞,挡去凝落的霜雪。
仔细瞧,瞧清了车牌,连号车牌。不需要她怎么动脑筋,就知道这是谁的车。
“陈疆册怎么会在这里”季司音问。
“或许不是他呢。”阮雾答。
“你要过去确认一下吗”
山里雾蒙蒙的湿气熏染了阮雾的双眸,她眼里似潆洄的池沼,沉默半晌,她还是走向驾驶座。
隔着一扇车窗,她看见了里面的人。
熟悉的脸,熟悉的睡容,他睡觉的时候和平时差异很大。平日里那么轻佻浮浪的人,睡觉的时候,眉头总是皱着的。有时候阮雾早醒,会忍不住动手被他眉间褶皱按平整。
她不喜欢他皱眉的样子,她觉得他这一生注定是受人追捧,万事顺遂的,哪怕是在梦里也一样。
所以有的时候阮雾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爱他的浮华表面,还是爱他连自己都不知晓的脆弱。
爱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心疼吗
一切都很难说清。
就连她为什么敲车窗吵醒他,她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人心真的是柔软的,她没法对陈疆册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