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晃一晃手中的书“送我这本书的人。”
“”
书是徐渭送给他的,他想让徐渭以送书的名义再来京城,住进李良钦的家中。
这样一来,其他人就知道徐渭是他皇长孙看重的人,徐渭也没有任何官职,对其他人没有威胁,别人自然不会动他。
想把徐渭叫来京城容易,但把他安顿下来却并不容易,得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李春芳自然不行,一来,徐渭之前得罪了他,一来,他是徐阶的人。
裕王府也不行,裕王一向怕惹麻烦,更怕惹怒嘉靖,再怎么宠儿子,也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想来想去,他觉得李良钦比较合适。
很快,胡宗宪就由锦衣卫押解进京,朱希孝亲自带着他来到万寿宫面圣。
上一次见到胡宗宪,虽然也是被弹劾、罢官,但他在御前依旧表现得从容,并无半分惊惶,因为他知道,嘉靖一定会保他。
但这一次不一样,就算他心中仍然相信嘉靖想要保他,但假拟圣旨的罪名一旦坐实,除非神仙降世,否则没人能救他。
除了惊惶他的脸上还有眼中愤怒,或许是忠魂蒙冤的耻辱,也或许是报国无望的不甘,总之那个眼神,朱翊钧一辈子也忘不了。
世人皆道,生杀予夺握于天子一人手中,但这一刻,朱翊钧才真正明白,即使是皇帝,想要杀一人或救一人,也不能全凭个人意愿。
但嘉靖的处境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毕竟是皇上胡宗宪曾经也是一方封疆大吏,杀不杀他,也要皇帝下旨。任凭御史的弹章写得再好,嘉靖不发话,没人敢动他。
于是,胡宗宪就这么被下了诏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二法司几次呈上罪状,嘉靖也都只是看看,看过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但这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日子平静了一个月,嘉靖又看到了一封奏疏。
这一日,朱翊钧正好休息。嘉靖最近这大半年身体时好时坏,天气稍微热一点,心情就烦躁,只有孙儿在旁边,陪着他说说笑笑,他才能平和一些,脸上也有笑容。
大殿里里外外伺候的太监、侍卫恨不得小皇孙日日都来,大家的日子也都会好过一些。
嘉靖现在精力不济,绝大多数奏折都让司礼监来批,自己一天也就看个两二本。
他看着朱翊钧,招招手唤他来到身旁,随手递了本奏折给他“来,你来替朕批。”
朱翊钧渣渣大眼睛“可是我不会呀。”
“你念,念完了,朕告诉你怎么批。”
这个活儿新鲜,朱翊钧爱干。他翻开奏章,念了起来。黄锦将蘸了朱红色墨汁的毛笔递给他,嘉靖动动
手指,告诉他在什么地方写什么。
他虽然年纪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那一手台阁体写得倒是有模有样,端正中有透露着一点俏皮。
奏章送去内阁,大臣们还奇怪呢,没听说司礼监来了新的秉笔太监,看这字迹,年纪应该不大。
嘉靖又拿了个折子递给朱翊钧“最后一封,剩下的让司礼监去批。”
朱翊钧接过折子,拿在手里颠了颠,比其它的都要更厚更沉一些,他翻开就开始念“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一听这个开头,黄锦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前些日子没想明白的事情,现在终于想通了。
他想上前阻止朱翊钧,让他别往下念了,可刚一动作,嘉靖就瞪了他一眼。
朱翊钧愣了一下,嘉靖沉声道“接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