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很穷,别说和富饶的江南和成都比,就算是和他去过的西北地区比起来,也是穷得叮当响。
县城也建在山上,从城门到县衙只有一条街,售卖的货品原始、粗糙,连个像样的客栈和酒楼也看不到,零零星星几个行人匆匆而过,无论男女,衣衫褴褛,有的甚至光着膀子。
除了这一条街,其他地方都是荒山野岭,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田地,栈道最狭窄的地方只有一只脚那么宽,迈错一条腿,都转不过神来。
若不是亲自来走一遭,朱翊钧都不敢相信,如此恶劣的环境,竟然有人生存。来了才知道,人还不少。
乐观豁达的当地人告诉他,他们这里临江,还算不错。往里走,还有大宁县、太平县,境内全是这样的大山,怪石嶙峋,崎岖险峻,进出非常不便。
听他这么一说,朱翊钧本想去看看,但进去只能步行,还得抛下所有行李,以及他的马。朱翊钧舍不得熔金,于是作罢,继续乘船赶路。
进入三峡之后,航道更窄,水势更加湍急。船舷剐蹭在两岸的石头上,发出“歘歘歘”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经过一处险滩,有下水船逆流而上,上百纤夫们喊着整齐的号子拉船,毒辣的日头下,他们个个皮肤黝黑,额头、手臂布满青筋。
这一幕看得人实在揪心,生怕他们一个打滑,落入滚滚长江,就再也上不来了。
一旁的船工告诉他“现在正是汛期,江滩太险,水流太急,船大了上不去。于是船只能停下来等着,等后面的船上来,几条船的船工合力,一条船一条船往上拉。”
当地有句俗语矿徒是埋了没死,纤夫是死了没埋,可见这份工作有多危险。
但是没有办法,山城没有足够的耕地养活百姓,他们只能拿命做活路。
船工和朱翊钧闲聊的时候,脸上也依旧带着笑容。事实上,等把朱翊钧这位贵客送到目的地,这条船还会装满货物和旅人,逆水而上,经历同样的险滩、暗礁、急流
从进入重庆府,到夔州府,过三峡,所见所闻都让朱翊钧心疼,总觉得老百姓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是他这个天子的责任。
当然,也不止他,还有他爹,他爷爷。
进入三峡之后,行船的速度非常快。
朱翊钧仍旧坐在船头,看着两岸风景飞速后退,心情又畅快许多“李白说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
江陵自然就是张江陵那个江陵啦”
张江陵此时在内阁打工,日理万机,脚不沾地。老板却已经游历到了他的老家。
早上从白帝城出发,穿过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晚上就能到达江陵。
下船之前,朱翊钧告诉王安,除了之前谈好的船费,再多给些赏钱,务必分发到每一名船工手中。
船工们没遇见过这么大方的富家公子,恨不能将他送进江陵城中。
张白圭小的时候就是江陵远近闻名的神童,现在入阁拜相,更是无人不识。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打听,对方就能准确说出张府的位置。
“往东走,东大门内。”
朱翊钧掐指一算,再过两月就到了秋闱,张嗣修肯定会回到原籍参加乡试,就是不知道张懋修来不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张府大门外。两边挂着灯笼,说明宅子内有人。
朱翊钧看了一圈,想起来,旁边有个本地人,便喊道“思云,去敲门。”
刘守有一步跨上台阶,刚敲了两下就有人开门,问他“你找谁”
刘守有说“找你家二少爷。”
“二少爷不在。”
“那就找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