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
332路公交抵达颐和园站。
李建昆下车前,把黑色皮质公文包,夹在右胳肢窝,立起同色皮夹克的衣领,正准备将许文强同款的白围巾,沿脖子绕几圈时,余光瞥到侧方有个小妹妹,一脸艳羡看着他。
切确地说,是盯着他的围巾。
十一二岁的姑娘,穿一件打补丁的碎花薄袄,小脸冻得通红,用胳膊依着栏杆站着,手实在伸不出来。
旁边的椅子上,一脸蜡黄的妇人昏昏欲睡,同样衣着单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屎纸包,扑鼻的草药味传来。
李建昆取下围巾,在小姑娘惊讶的表情中,沿着她瘦小的颈脖,缠绕好些圈。不等她开口,做了個嘘的手势,遂走下公交车。
半张小脸埋在温暖的纯棉围巾中的小姑娘,隔着车窗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想记住这个人。公交驶离后,仍然够着脑瓜打量,直至小脸贴到冰冷的玻璃上,给母亲惊醒。
“诶妞妞,哪来的围巾啊”
“刚刚,一个大哥哥给的。”
母亲伸手捻捻,震惊道“咿呀这可是高档货,金贵着呢”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李建昆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冷,踏着夕阳的余晖,一边向后马路走去,一边想起闵秋燕之前跟他提起的糟心事。
上面要提高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的零售价,涨五分。
喏,正是他从二环里回来的车票价格。
不过闵秋燕不答应,找到关系在处理。
这是表面发生的事,背地里,无疑有人在整幺蛾子。
“何全国啊何全国,信不信老子收回你所有”
李建昆瘪瘪嘴道。
这事跟他自然有关系,涨价五分钱,会改变不少妇女同志的购买意向,干不过红花厂,岂不等于他爽约
闵秋燕即使不提,一百万拿得也不爽利。
念头纷呈间,走到小酒馆,李建昆二话没说,钻进去,打算喝一杯驱驱寒。
沈红衣给他倒来一两二锅头,瞅瞅他问“天这么冷,你咋不围条围巾”
“对啦,围巾呢”旁边,李云裳问,“我特地让亚军给你捎回的白围巾呢”
李建昆打趣道“可能跑回许文强脖子上了吧。”
他姐现在不仅自个爱打扮,还乐意给他打扮,嫌他土您说这事闹的。
“行啦行啦,喝完赶紧回去,烧个火盆烤烤。”李云裳夺下他的酒杯,轰人。
回到娘娘庙胡同,快要走到四合院时,李建昆怔了怔,只见院门外的短台阶上,蔫头耷脑坐着一个人,正处在风口上,头发吹得根根竖起,脸冻得惨白,找虐似的。
“老陈啊,你搁这玩命呢”
陈春仙抬起头,搭眼望去,鼻尖挂着晶莹,发紫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不冷。”
李建昆“”
这老兄显然心情很糟糕,把他拽进去后,李建昆自个动手,在北厢堂屋里,生起一盆栗炭火,拉着他在旁边坐下。
“扛不住”
“没有。”
“那你”
“心里闷得慌,想找人唠唠,思来想去,最理解我的人,原来是你。”
李建昆也不知道该不该自得一下,摊摊手道“来吧,唠嘛,我不是在这”
陈春仙唉声叹气,娓娓道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还是入账一百万后,带来的强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