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浓露,今日也是个好天。
村里人忙完田间地头事,又聚到一处说话。虽说以前也这样,但往日男人嫌女人见识少,孩童又只会追问,如今听的是同样的讲述,再怎样也能说上几句。
众人照例唾弃几轮赵家皇帝,没有铁便用泥给秦桧赵构等人塑跪像,又对着空中拜了拜岳将军。他们可从天幕闪过的画面里看着了,岳飞将军在后人眼里还是个财神
有些人家脑子转得快,早在前几期天幕播放时便原样描了画面下的配字,虽说和印象里秀才老爷们写的比起来有些缺胳膊少腿,好歹是个认字的法子,断断续续让儿子学了不少字。
村里人有样学样,横竖要看天幕,娃娃年纪小只能看懂图画,跟着学字不也挺好这期放映时就商量好了要描那“字幕”,你家描一句,我家仿一行,树枝和沙土都是现成的,让孩子们练去吧。
女娃要学也没事,不花钱的东西,随她去。哪有学了点字就能翻天的道理
学士在乡丁忧,见此情形忽然心惊。天幕不知以何手段让口音不同者都能解其声,又佐以文字,如今看来却是教化万民的手段。
那字与今文不同,却是普天之下不论何人都能看见学习的,习字者也只会越来越多。假以时日,今人大约就要用两套字体了或者说,有些过于繁琐的字势必会被代替。
陇上青青,他又回忆起天幕说岳家军,真是好军队,冻死不拆屋,忍饥挨饿也不扰百姓,放在如今简直骇人听闻。但后世女子提及,赞美是有,口吻却淡淡她见惯了这样的军队。
所谓“封建社会建立如此军队,靠主帅的品行”,那后世又靠什么创造这样闻所未闻几近神话的存在,制度,自觉,还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人民而有这样军队的世道
他扯动嘴角,想说怎么可能,岳家军已是千古罕有,心中却惶然。天幕在不经意间已开民智,黎庶的认知随之变化许多。
大多数人迟钝,听不出弯弯绕绕,但从对明英宗毫不掩饰的唾骂开始,有什么曾至高无上的存在正逐渐崩坏。北宋三帝无用,尽干些耻辱事,人们怒火不熄,昏君听多了,渐渐也会对皇位上的其他人产生质疑。
后世所言,哪怕只揭开一道小口,光是军队行事便足够惊心动魄,更别提隐没背后的其他。
学士转回屋中,他要上疏,要告知天子这一切。不能再用往日的方式对待这群平民了,天空无法遮掩,王朝要长久,有些东西必须要变,甚至可能已来不及变。
百姓,天幕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人民。
小妹跟着姐姐念了一阵子书,自觉懂了不少,趁父母奶娘不注意溜出拔步床:“红玉这个名字不衬她,文人野史话本实在讨厌,我们也给梁将军写些什么吧”
没人再问女人能写什么,女人会写什么,有些东西非一朝一夕可以改易,但缓慢渗透其中。长姐笑她文字稚嫩,到底陪着,女孩提笔,蘸墨,想想又说:“我听说天启时有秦良玉将军,也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呢。”
姐姐无奈地在她写的“梁”旁落下一个“秦”,女孩看着那个“秦”字雀跃,想这是距我不久的女将,她与梁将军一样英勇,青史当真也有红妆翠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