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坠落,形似一种可怕的刑罚。
酸雨的臭气会让任何闻到它的人在头半个月里痛不欲生,为自己被折磨的鼻腔感到悲伤。但是,只要时间一过,他们就不会再在意这份折磨了。
因为新的折磨已经降临。
工厂。
用诺斯特拉莫语说的话,工厂是四个音节。很拗口,而且,如果根据工厂的全名来念的话,这个音节会增加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所以工人们只会用四个音节来称呼。
反正,在哪一间工厂工作又有何区别最终的结果都是染病,死在棚户区。他们对此早有预计,并不感到如何悲伤。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早已麻木。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蹲在自己家中的角落,佝偻着背。
他的姿态很怪异,如若一个人想要舒适的蹲下,就不应该将背突起成那样,可他就这么做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没有觉得有何不适。
酸雨打在他头顶破烂的木板上,从缝隙内侵袭进入他的家,在地面上制造出了浅浅的水洼。男人的表情很呆滞,并不打算说话,或对这些雨形成的水洼做什么。
他只是忍受。
门外传来隐约的咳嗽,还有一个脚步。在雨幕中,这两样东西越来越近,直到一个推开门的声音压过了它们。
“约瑟夫”一个人在门口沙哑地喊。“又多了”
“什么”
“死人又多了”
喊他的人用一种夹杂着恐惧与某种复杂情绪的语气说道。“是他做的,绝对不会有错血在墙壁上,还有字”
约瑟夫咳嗽了一声,缓慢地站了起来。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在黑暗中缓慢地展开,看上去丑陋的令人吃惊。这个男人咳嗽着,开始穿自己仅有的一件外套。
然后,他问“列去了吗”
“去了,他把那些字也记下来了”
“只是记下来而已”约瑟夫咕哝了一句。“他又不识字。”
“别说了,快过来吧”喊他的人兴奋地转过身远去了,病痛的身体从未如此雀跃过。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内闪着一种光,一种有别于麻木的光。
但是它也并非希望。
约瑟夫摇了摇头,缓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家门。
棚户区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正在行走了,他们近日无需去工厂进行工作,但在这个时间,能看到这么多人一起朝着某个方向行走,也是一件相当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好在约瑟夫不会。
他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他默不作声地跟上队伍,在酸雨中缓慢地行进。恶臭的雨打湿他的头发,打湿他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灼烧到疼痛不已,但他统统不在乎。
他的眼中也闪着那种光。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一座高耸的尖塔在阴森的雨幕中俯瞰着这些瘦弱的、衣不蔽体的鬼影。他们抬起头,凝视着它。
约瑟夫听见人群前端传来了一些轻微的交谈声,于是他开始继续向前。这件事对于他的身体来说很不容易,挤过几个人就让他开始喘息了,但他并不觉得累,只是一直向前。
几分钟后,他抵达人群最前端。
“永夜在上啊”他听见一个人正在喃喃自语,声音里有种难以压制的恐惧,但是,也不仅仅只有恐惧。
是的,永夜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