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样,又坐上马车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地方。总共两辆马车,一辆车上六七个少年挤在一起。
在干活的庄子上时他们也是分好几拨人的,谁一起来的就好像谁更熟一些。
现在车上的几个少年互不认识,所以马车内无比安静,只能听到阵阵马蹄声和马车在路上颠簸行驶的木架摩擦声。
这段时间在庄子上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没有那么拘谨和胆怯。
“我叫徐三,你们都叫什么”
二狗子靠在马车角落里,听着马车内的几个少年开始慢慢交谈起来。
他默默记住了这几个少年的名字,那个最开始说话的徐三是他们之中较为外向的一个;那个个子稍矮的叫张柱;那个缺了半个耳朵的叫刘河
这几个少年似乎都是从其他地方过不下去后来到这附近的流民,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低贱的身份,处于一种平等的地位反而让他们快速熟稔起来。
“我家原本在南武城,南武城的王员外占了我家的地,我爹去争,他们就砍了我爹一条胳膊,还要杀我们灭口”徐三说。
徐三说王员外有南武城官府里的大人护着,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要是去报官的都没了声息,他们村里的土地都被王员外占了个七七八八,百姓都是靠土地吃饭的,没了土地就等于没了能活命的东西,徐三村里有人饿的全身浮肿,一摁一个坑
徐三的经历让除了二狗子在外的几个少年一瞬间都瞪大了眼睛,他们都围在徐三旁边听着,一时间几人的距离缩小了。
“我家是几年前遭了洪水,地都冲烂了”待徐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张柱慢吞吞地说。
那时候张柱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本不该有太多记忆,那时的场景就这么无比深刻地刻在了他脑子里房子被淹了,有人来不及跑被水冲走,有人被淹死之后浮在土黄的水面上,张柱他们靠着一根木头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天一夜,张柱的爹娘将他和妹妹托在木头上,可最后张柱的妹妹还是被淹死了。
官府不但没有派人赈灾,还射杀了许多想靠近州城的饥肠辘辘的难民,城外的草被薅秃了,树也秃了,凡是能放在嘴里吃的都没了。
涝灾之后就是疫病,州城内歌舞升平,州城外的乡间尸横遍野。
马车载着这一群少年继续向前走着,各地信息不通,每个人说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都是走了几百天甚至几年才流落到大周北方的难民们。
谁又比谁活得好呢
但是这就是这时候的常态,他们在之前的数年里都没时间为过去而悲伤痛苦,因为人命轻贱如他们,如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都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在世上。
被官兵抓住时他们没哭,被押进车里的时候他们没哭,在庄子上吃第一顿饱饭的时候却哭了。
不管那位苏大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不管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马车慢慢停了,两辆马车上的人按照车夫说的话一个一个安静地下来。
二狗子他们被带着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位苏大人又出现了,然后将这十几个少年带着向这个奇怪的地方走去。
“这里是宿舍,是你们平时睡觉的地方,一会监管会给你们分配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