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嘹亮的天鹅音刚刚落下,旋即又再度冲霄而起。
刹那间,密集的排铳声如雷暴炸响。
上百杆海誓铳同时喷吐火舌,白烟如墙般腾起。
在铅子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对面五十步外的清军骑阵像被无形镰刀扫过一般。
最外围的清军骑兵身躯之上陡然绽开朵朵血花,棉甲下的铁片在铅弹冲击下扭曲变形,碎片与血肉一起从背后喷出。
吴平紧握着手中海誓铳,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有的,只是愤怒。
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两月的时间。
但是靖南军的上下,所有的人都记得从徐州出发的那一天。
吴平也不例外。
升腾而起的浓烟遮蔽了靖南军的军阵,呛得吴平的胸腔难受无比。
在弥漫横飞的硝烟之中,吴平突然有些失神。
嘹亮的军歌声,在吴平的耳畔的萦绕。
声嘶力竭的万岁生,在吴平的脑海之中回荡。
浓白色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视线,也将他带回了出征之前的那一个清晨……
黄河的水流裹着浮冰缓缓东流,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扫过两岸。
清军的铁蹄踏破京师的噩耗传来,北国大地在腥风血雨中呻吟,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南逃而来。
当北伐的消息传出之后。
当他们走出徐州城外的军营之后。
街巷的两侧,道路的两旁,徐州城外的郊野之上,站满了无数身穿着布衣麻衫的百姓。
那些明明还在为生计每日奔波,挣扎在贫苦之中的百姓们。
捧着粗陶碗,盛着攒下的粟米。
挎着竹篮,装着仅有的腌菜。
背着包袱,包着他们仅有的一切。
他们捧着这些微薄的馈赠,站在寒风之中,为他们送行。
水师的舟船不够,他们很多的人,都是乘着渔民的船从黄河的南岸渡河北上。
南北两岸的僧道们诚心诚意的诵念着经文,祈祷着他们的凯旋。
千万个声音最后只是汇聚成了两个字——雪恨!
每当吴平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都能够看到那时的场景。
他们怎么能够后退?
他们怎么能够胆怯?
吴平机械的装填着手中的铳枪。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此时此刻。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宣讲官给他们讲贾庄之战时,那些跟随着卢总督的军兵们,为什么明知前方便是死地,却仍旧义无反顾的原因。
他们的皇帝,在敌人的逼迫之下殉国。
他们的国土,在敌人的刀剑之下沦陷。
他们的同胞,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