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被沉入了无尽的海底,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肺腑脏器,双足无法抬起半寸,连挪动一丁半点也做不到。耳畔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任何人的呼唤都隔如云端。
“阿阿姐”
浑身是血的小叶颤巍巍地向王歧姑伸出了手,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自艳色中晕开一道泪痕,断断续续地吃力说道“对不起我不想,你再害人了”
唇下的血迹愈发鲜艳,洪七本想阻止,却被她拦下,“今夜阿姐要杀我,我并无怨恨,就当我是你杀的最后一个人吧”
“从今后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这幅场景,饶是见惯人情聚散,悲欢离合的传功长老也不免心有动容,感叹道“这小丫头的心肠真她娘的好,臭婆娘,就算她不是你亲妹妹,这份情义只怕你那亲生妹子也未必能及。”
一直冷冰冰不说话的王歧姑听到这番劝说,突然状似疯癫,面目狰狞地叫骂道“你放屁我的小叶儿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她绝不会为了旁的男人背叛我,比这个冒牌货好一千倍一万倍”
“可你的妹妹到底是死了。”
楚留香忽然开口道,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静得毫无波澜,好似在说天要下雨了这么件寻常的琐事一般。
王歧姑噬人的眼神转投向他,恶狠狠道“是啊。她就是死在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臭男人身上终于一日,我要杀尽这普天下的男人”
“你想为她报仇是吗可我猜,你根本没有做到。”他不紧不慢说着,“因为到现在为止,那些失踪的男人都不过是些普通过路的商户旅客,根本没有一个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话到最后,他略带轻蔑意味地勾唇道“这就是你千里迢迢从西域赶到江南来报仇所得的成果占山为王,随意地杀害一些平民百姓,便舒舒服服地过起自己的日子来了。”
“你真的有颜面,去面对你那世上第一好的妹妹吗”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犹如一把尖刀,直直地捅进了王歧姑的心窝,如同被人扯下了画皮那般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我早说过的早说过的让她不要去昆仑派,不要去昆仑派可她就是不听我的何虚白那个老匹夫,为老不尊,竟然要做出师父娶徒弟这样罔顾人伦的大逆不道之举就连阿爹阿娘也被他蛊惑了心智,居然同意把小叶儿嫁给他”
“你为何不阻拦”楚留香沉声追问道。
王歧姑已然陷入了魔怔,口中喃喃答道“我进大雪山采药去了,回来的时候,就只见到了她的自尽后的尸体和留给我的金簪”
“那你缘何要到江南来”楚留香道。
她恻恻道“我对昆仑派几次下毒,满门上下死伤过半。偏生那老匹夫运气太好,次次都躲过。他率人来攻我的万毒园,差一点我就能要了他的狗命谁知那站后这腌货竟舍下门人,不要脸地悄悄逃了。”
王歧姑咬牙切齿地道“我一路追赶,没想到到了这里,他就再也没有露过行踪,成了个缩头乌龟。”
“所以昆仑派灭门之祸的凶手是你”
传功长老惊诧道,旋即叹惋“为一人之仇,你就杀了满门上下百余口。”
她恨声怒道“那是他们该死这就是为虎作伥的下场”
“所以你苦苦找寻的人就是昆仑派掌门,天阳道人,何虚白”
楚留香出声道。他走近前去,俯身与她平齐视线,语气淡漠“我知道他的行踪,但我绝不会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
王歧姑愣神了一瞬,随即又自我宽慰般地笑了起来,“不可能,你想骗我。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狗贼的下落”
“我早说过了,瓢把子。”他说道,“在下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