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纨之都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些,不过即便她说,以她想能耐也帮不上忙。
孟时羽为自己的兄弟忿忿不平道“哎,有些女郎宁可做高门妾,也不愿做寒门妻啊。”
齐娴往右扭过头,远处黑黢黢的城墙被几座山峦夹在其中,金迷纸醉的建康城里离她越来越远。
她并不会留念建康。
在建康随手挥一把五铢钱,都能砸中四五个权贵,她们这样的小人物在里面就是水里最低微的虾米,大鱼小鱼通通以它们为食,谁都能上来咬一口。
即便侥幸踩上高枝,进入高门皇室,那些婢女和随从也都看不起她,暗地里鄙夷她。
她是断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只是不知道帮了她之后,皇甫倓可会去找罗纨之的麻烦,而谢三郎又会如何待她
扶光院。
屋内隔间外左右分立着两座青玉五枝灯,垂下衔灯蟠螭首,身披鳞甲,灯燃时,列星盈室,光陆流离。
就一如现在罗纨之的脑袋里,各种奇异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快速闪过,最后炸开的一道白光,迅速充斥她的脑海。
犹如忽然眼前失明,让人慌张失措,忍不住失声惊叫。
可那嗓音仿佛浇上了厚厚的蜜浆,不但音调扬不上去反而沉甸甸的往下坠,而且每个一音转的地方都甜腻腻的,转得人心生痒。
轻轻的呜咽声中,她紧闭上眼,睫毛都湿透了。
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沿着她绯红的脸颊洇入蓬松乌亮的鬓发中。
“卿卿”
呼吸还没彻底平缓,罗纨之闻声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往上,穿过起伏的胸,望向被折起的腰腹,堆落的丝裈如落下来的白云,环绕着她的腿。
谢昀刚抬起脸正看着她,他长发垂落两侧,沁凉的发尾还逶迤盘踞在她的雪白的腿上,而他的鼻尖、唇瓣、下巴上泛着涔涔水光,有属于他的,也有不属于他的,同被屋内跳跃的烛光照着,水波粼粼。
他就好像一只刚刚跃出水的海妖,极尽蛊惑之色,嗓音低柔对她说了一句话。
罗纨之彻底呆住了,小嘴微张,忘记了呼吸。
谢昀不躲不避,就迎着她的视线,慢悠悠用拇指擦去唇瓣上的水迹。
齐娴离开的第三天。
罗纨之收到了廖叔的回信,他们刚抵达太湖。
太湖素有粮仓之名,正逢秋收,各大粮店的管事都从附近地区涌来,趁机大肆收购,廖叔此番也是为罗纨之收粮的。
北地战乱水患,她隐隐觉察动乱在即,手有存粮,才可安心。
当然,她也是看见了谢家扶桑城满满的粮仓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谢三郎的远见是她无法企及的,但她可以参考、效仿。
她不但喜欢谢三郎的皮囊,更喜欢他的才智谋略,若是可以,真想把他收到麾下。
另一边,她虽然没有收到齐娴的任何消息,但成海王那边的反应就是最好的信号。
皇甫倓病倒了。
齐娴不见的事本来被成海王府的人极力压了下去,但不想没过一日消息走漏,从上到下的人都知道了齐侧妃“消失”的事。
有人说她是跟情郎跑了,也有说她是被贼人掳走了,总而言之是众说纷纭。
唯有一点错不的事情,那就是齐侧妃已经不在建康城了。
皇甫倓听到市井里乱七八糟的议论,气得吐了口血,卧床不起,就连皇帝都忧心忡忡赶去探望了他,生怕这个弟弟为了一个女人,比他还窝囊地先给气死。
他就说嘛,何苦来哉,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女郎哪一个不比那齐娴好
罗纨之怕被皇甫倓找麻烦,这几日就在谢府里安安分分待着,文渊阁的书够她看八辈子了,她也不会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