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得把另外一位老朋友请出来。”
“有谁知道是哪一位吗?”
台下一男声:“贝多芬。”
李安送上一个大拇指:“贝多芬。”
“勃拉姆斯与贝多芬有一个共同点,古典与浪漫这两个词总是在他们身上纠缠不休。”
“很多喜欢古典音乐的朋友都搞不清该怎么界定这二位究竟是隶属哪一派。”
“想把问题搞清楚,我们至少需要明白二人都面对着浪漫主义危机,这点非常重要。”
一顿。
“德国是浪漫主义的大本营,而贝多芬与勃拉姆斯都生活在广义的浪漫主义时代。”
“贝多芬年轻时,德国的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已经呈现蓬勃势头,但音乐中的古典大厦却岿然不动。”
“这有赖于海顿和莫扎特两代人的坚守,早期浪漫主义对他们的影响仅限于特殊的音乐气质,古典风格的本身对于他们是不变的。”
“之后到谁了。”
台下:“贝多芬。”
李安:“对,火炬传到贝大爷手上了。”
台下几声轻笑。
“大家注意,在这个时候,音乐领域中的主旋律还是什么?”
台下:“古典主义。”
李安:“古典主义,也就是说贝多芬在接棒的时候,主流还是传统的。”
一顿,“好,现在我们来看看勃拉姆斯。”
“在勃拉姆斯创作的时候,古典风格已经成为历史,浪漫主义已经全面到来。”
“新旧规则的交锋已经决出胜负,并且西方音乐文化就是从这里开始,像是插上了翅膀,开始狂飙突进。”
“就在新的规则刚刚诞生,就在音乐家正在各自寻找解决之道,紧接着浪漫主义就同现实主义交汇,仿佛另一个新的时代明天就要降临,真的就是一瞬间,晚期浪漫风格的出现直接为整个浪漫主义时代送了钟。”
“那么我们从勃拉姆斯的视角来看看这一切。”
“他生在浪漫主义的鼎盛时期,又亲眼目睹其衰落,最后和浪漫主义差不多同时寿终正寝。”
“就个人与时代而言,他与古典风格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只是我们回望历史,总有一些人偏偏就不合于时,就在瓦格纳马勒等人迫不及待向音乐宇宙深处探索的时候,勃拉姆斯所瞻望的却是过去。”
“或许他是一个怀旧的人,或许他只是生错了年代,我们无从真的知晓他本人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能参考的只有他为后世留下的作品。”
“从他的作品里,我们显眼可以看到他所热爱的体裁。”
“再根据完成这些体裁的方法,我们便可追溯到古典风格的黄金年代。”
“所以再回到勃拉姆斯决心创作那一刻,我们可以看到什么,如果他真要走这条他内心所选择的路,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投身面对衰落艺术与当代艺术的交战。”
说着李安停了下来。
“时代的洪流下,他也只有选择面对现实才能为他内心的坚持所争取。”
“这样做,真的看起来格格不入吗?”
随着李安的话,大家不禁联想到了许多,联想到了今天,联想到了自己。
“或许在今天看来,从历史的角度看来,勃拉姆斯作为一位艺术家,的确与当时的文艺环境格格不入,但作为当事人的勃拉姆斯,他认为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吗?”
“我认为勃拉姆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一个敢于把自己置于绝境的人,一个敢于与当代交战的人。”
“拥有这等气魄的人,他几乎已经站在了浪漫主义风格自我背后的巅峰,可以说他本身就是浪漫主义的化身。”
“挑战规则,虽千万人吾往矣。”
“各位扪心自问,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浪漫的呢。”
挑战规则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