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兮伴着豆宝,宿在闺房之内,自是听不见于成钧那子夜咆哮。托着儿子的福,这一夜算是挡过去了。甚而在入梦之际,陈婉兮那艳丽的朱唇畔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一晚,于成钧是辗转难眠,陈婉兮却是一夜清梦。
翌日清晨,陈婉兮正在房中梳妆打扮,杏染打了水匆匆走来,向她低声道“娘娘可知,昨儿夜里,王爷在哪里歇宿的么”
陈婉兮略微侧了侧脸,看着水银镜中梳理好的松鬓扁髻,心中颇为满意。
这发髻极不好打理,既要梳的如云雾般蓬松,又不能有分毫凌乱,甚是考验梳发之人的功底。
她没理睬杏染,只是向着梳头的桃织微微一笑“极好,很是妥帖。”
得了王妃的夸赞,桃织的脸上微微泛了些红晕,她握着象牙梳子,抿唇微笑不语。
陈婉兮便自凤鸟纹妆奁里取了一支牡丹点翠流苏,递给桃织要她插戴。
杏染看陈婉兮始终不睬自己,心中有些急了,又说了一句“娘娘当真不想知道么”
陈婉兮这方睨了她一眼,面色冷淡,漠然道“想说便说,不想说就干你的去。装神弄鬼,什么了不得的事”
杏染一早急匆匆的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在主子跟前没讨了好,反倒挨了几句呵斥,正自讪讪的,忽听陈婉兮又道“左不过就是西跨院罢了,他还能去哪儿”
杏染看她松了口,连忙赔笑说道“娘娘倒是猜错了,并不是呢。王爷昨儿哪都没去,竟是在书房里歇了一夜呢。”
陈婉兮微微诧异,她自忖着,那厮瞧着一副性急好色的样子,昨儿虽是被她撵出了房去,府中现放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他竟没有过去
她面上只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想必是与她口角一场,败了他的兴致,方才如此。
陈婉兮想着,一眼瞥见杏染脸上那副兴奋雀跃的神情,便冷冷开口道“想必王爷远道回来,一路辛苦,所以独个儿安歇了。”
杏染拍手道“啊呀,娘娘,您就总这般想。王爷满心里分明只有您一个罢了,昨儿若不是您把他推出去,王爷就留在这屋里了。就是出去了,王爷也没到别处去,自己独个儿歇宿了一夜。可见,王爷心里只有您一个呀。”
陈婉兮冷笑了一声,欲待要说当真如此,那边放着的琴娘却又是怎么回事但细想这话又好似自己吃了醋一般,索性没提。
她开了香脂盒子,一面匀脸,一面说道“昨儿夜里说的,今日务必请个大夫来家替豆宝瞧瞧。那等哭着,我也是揪心。”
正说话间,却听外头廊下传来语声“你既是王妃的贴身侍婢,怎么不在屋中服侍,倒在这里洒扫”
这话音落,另一道柔软女音响起“回王爷,娘娘近来不缺人侍奉,所以将我遣在这里。”
听这话音,一个是于成钧,另一个却是柳莺。
陈婉兮柳眉微扬,暗道了一声这丫头还真是按捺不住,这才第二日罢了。便说道“去将她叫进来,免得她在王爷跟前胡乱搬弄舌头。”
杏染答应了一声,提步走了出去。
陈婉兮面上镇定,心中却有几分惴惴的,昨儿夜里她才跟于成钧闹了一场,今儿一早于成钧便又过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王府传闻,昨儿夜间肃亲王进了王妃的房又出来,独个歇宿在书房里,到了子时忽然怒吼绝不肯饶恕王妃。这消息,在下人堆儿里传的极快,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有人便猜是王爷夜里同王妃谈论琴娘名分一事,两人谈不拢,王爷这方大怒,毕竟白日里饭桌上的事,大伙都瞧见了;亦有人云,这王爷是个武夫,又在军中待了三年,举止必定粗鲁,夫妻两个夜里相处必定不能相谐,王妃偏又是个脸酸的性子,不知说了什么,惹怒了王爷。
众人揣测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只是大伙心里都一个念头王爷才回府,就同王妃闹得这般僵,往后这府里情形如何,还真不好说。
只有那两个在书房上夜、今晨替于成钧收拾被褥的小厮,从书房出来时满脸的古怪之情。
这消息,也传到了陈婉兮耳中,她只下了严令不许人再乱嚼主子的舌根,这心中却也不怎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