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者,日有所思,夜有所得。”
见愁甩着手腕,随手将鬼斧一转,只道“你的幽梦引所生之梦,非我所梦之梦,又凭什么能乱我心神,毁我清明”
“可你难道不想登临绝顶,成为这十九洲人人敬仰跪拜之所在吗”
夏侯赦身上浸满了鲜血,手指握紧了幽梦引,却始终无法理解。
“我为什么要想”
见愁觉出了几分好笑。
夏侯赦一声嗤笑,竟然看向了那无尽的苍穹。
这一眼,像是要透过这苍穹,看向外界无数的人,看向昆吾山脚下无数的修士,也看向山腰上那许许多多已经有了地位有了名望的长老,看向那些或者通过灵识、或者通过别的手段,观看这一场左三千小会的大能们
外面,无数人为这嘲讽的一眼,陷入沉默。
“为什么不想”
夏侯赦看向了见愁,毫无感情的眼眸里,是无尽的讥诮。
“天下修士为何修行无非为了长生,为了力量,为了凌驾于千千万万凡人之上,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等他们踏上修道之路,便有了门阀之争,于是才有这十九洲林立的宗门。人若无欲无求,何来的求长生,何来的求力量,何来这代表着权势的种种宗门,何来”
“你崖山崇高的地位”
声如惊雷,顿时震了整个昆吾。
无数站在山脚下的修士,都露出一种震骇的神情来这封魔剑派的夏侯赦,怎么敢说
也有不少修士露出了不悦的目光来。
当然,更多的人在震惊与愤怒之余,只将目光抬起,望向了山腰之上的扶道山人与横虚真人。
作为中域最大的两个宗门,作为当之无愧的领袖宗门,夏侯赦这一番话虽如刀枪,可真正扎中的岂不是这中域修界之中名望最高的人吗
横虚真人望着头顶那一片发生争斗的空海区域,眼神淡静。
扶道山人却是嘿嘿笑了一声,拿鸡腿指着那夏侯赦的身影,故意将嗓子掐了阴声怪气道“哎呀哎呀,听听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话。怎么单单这一句话就针对上我崖山了要说领袖,昆吾才是我中域当之无愧地位崇高第一的领袖啊是吧,横虚老怪”
“”
横虚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调侃和嘲讽。
夏侯赦一句话说崖山却不说昆吾,分明是在他潜意识之中觉得“崖山强甚昆吾”。
可扶道山人再说这话,就有两个意思了。
一则嘲讽昆吾如今的声望地位虽强,却还在某些微妙的地方差了崖山一线,而这一线,便是昆吾与崖山之间的鸿沟天堑。
二则讽刺他昆吾如今有这样的地位,沽名钓誉,没有将欲与望斩尽,是讽刺昆吾,亦是讽刺他。
过了好久,横虚真人才道“此子修为,颇有古怪之处。”
“”
霎时间,扶道山人翻了个白眼横虚老怪转移话题的能力,真是生得可以
不过,夏侯赦么
他想着,嵌在苍老面颊上的那一双眼眸里微微眯了起来,透出几许睿智的光芒来,落在了空海之中。
见愁与夏侯赦此刻隔着范围不大的一片海,面面对站着。
他的质问,像是一柄又一柄的重锤,叩击在所有人的心门之上。
就连如花公子都忍不住开始思考起这个严肃的问题来。
没想到,就在这一片似乎长久的寂静之中,见愁轻描淡写地开口了“天下修士为了长生、力量、地位而修行,可我只为我心中一抹执念而修行。我修行,正因为我有执念。万千修士修行,也正因为有执念。有执念,又有什么错”
“”
有执念,又有什么错
所有人闻言,全数一怔。
见愁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在她看来,旁人的修行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也许喜欢强大的力量,也许有自己想要保护与守护的东西,也许有想要亲手了却的恩怨,可若有一入她失去了这样的力量,也不会因之歇斯底里。
“归根结底,幽梦引,引梦生。可众人的梦不是我的梦,纵使这十九洲人人为长生而苦修千万万载,我亦不会是其中一个。”
无名指轻轻一动,在鬼斧粗糙的花纹上一敲。
因为见愁正在说话,所以除却站在她身后的如花公子,几乎没有一个人发现她这一点点小小的异动。
一缕灵力,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斧柄之中。